梧桐葉背面凝結的晨露,晾不干的綢緞襯里,蘇州河上漂來的浮尸眼眶里的藻類,還有老洋房壁紙下經年累月的霉斑。人們總說上海是張鎏金的名片,卻忘了鍍金層下的銅銹會把手心染成青色。
我在這座城市的血管里穿行十年,收集那些被弄堂消化后又吐出來的故事:
穿香云紗旗袍的女人在十六鋪碼頭種下謊言,廣告策劃師用無人機拍攝黃浦江浮尸,畫廊策展人的高跟鞋里藏著抗抑郁藥,還有那架1946年的斯坦威鋼琴——它的低音區共鳴箱里,至今卡著半枚帶血的翡翠扳指。
這些故事都始于2003年的梅雨季。
那年的雨水特別腥,弄堂口煙紙店的阿婆說,是龍王爺在哭他私奔的女兒。后來我才知道,那天正是林汐母親把求救信縫進旗袍襯里的日子,也是陸沉父親在吳淞口貨輪失蹤的第十三年整。
有人問真相重要嗎?
當你在暴雨夜撬開老洋房第三塊地板,發現下面埋著十二個不同年份的水晶鎮紙,每個里面都凝固著不同顏色的血絲時,就會明白這座城市最擅長的,是把所有秘密都腌漬成似曾相識的傳說。
現在,請觸摸你掌心的生命線——
那些突然斷裂又續接的紋路,或許正是某個弄堂清晨,兩個渾身濕透的人隔著掛滿文胸的晾衣繩對視時,宇宙悄然改寫的坐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