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張燾像是在沉思著什么,低著頭,踢著路上的石子,百無聊賴的走在臨近黃昏的街道上。
眼前的景色還是那些,沒有什么變化,一切都和幾年前一樣——微微破舊的地面,偶爾可以見到填補痕跡的馬路,幾乎被磨蝕殆盡的路面上的斑馬線,稀稀疏疏的行人,一切都恍如昨日。
卻也不同于昨日,站在路口旁,望著眼前的紅燈,張燾默默想著。
比如路邊的樹換了,不再是以前的梧桐,而是現在高聳的白楊。
身邊的景也換了,比如眼前的小路,之前是沒有路燈的,在發生過一場車禍后,這里裝上了路燈,防止下次再發生類似的事件。
想到這里,張燾不愿再想,便抬頭看向眼前的路燈。
二十三秒,距離紅燈變綠還有二十三秒。
旁邊是呼嘯而過的車流,張燾站立在旁邊,默然看著這一切,一邊想著一些往事,一邊等著繼續前進。
大約六年前,張燾的母親死于一場車禍,就在這里附近,當時他在附近的附中上學,正在讀初中。
得知消息得等到放學之后,他那個全世界到處跑的不著調的老爹來接他放學。
……
“小子!”
張浩遠遠的揮手,他看到張燾了,背著巨大書包的孩子慢慢走在學校前新近鋪上的柏油路上,東張西望的尋找著他媽媽的身影。
身邊是成群結隊學生,張燾就讀于清北附中初中部,這里學生很多,但如果看向隔壁高中部的話,便會覺得實在不算什么,天南市只有三所高中,附中是其中之一,每年要接收一千一百名學生,所以學校也很大,連通著校本部。
張浩的呼喊聲其實很大,但因為熙熙攘攘的人群,喧鬧的環境,張燾無法聽清他在說什么,所以張浩看到張燾像是沒有聽到張浩的呼喊似的,繼續向前走著,混在人流之中。
有點尷尬,這就是張浩現在的狀態,站在熙攘的人群中,等到到張燾走到他面前,他又叫了一聲:“張燾。我是你爸,你不認識我了?今天我來接你。”
聽到叫他,張燾回過頭去,看向旁邊的叫他的大叔,狐疑著打量著他。
對于現在的張燾來說,他已經接近十年沒有見過他的父親了,上次見他還是在小學,腦海張浩的模樣已經幾乎消失了。
在張浩滿懷期待的目光中,過了幾分鐘后,他才慢慢的,試探的叫道:“爸……?”
大喜過望,張浩一把拉起兒子,向遠處學校旁的馬路上走去。
“我還以為你不認識我了呢。”
張浩大笑著說,旁若無人。
“戶口本我都帶來了,就怕你認不出來我。”
但他高興早了,張燾依舊皺著眉頭,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晌,他才問道:“我記得你走時說你26年回來?
那為什么你現在就在這?”
張浩訕訕一笑想拍拍張燾的肩膀,結果被張燾毫無痕跡的躲開。
尷尬的收回手,看著張燾,訕訕的說:“我開車送你回去。”
他沒說“家”,而是在躲避話題,張燾想到。
但他并沒理會這個想法。
站在張浩旁的張燾沉默著,放學時的落日余暉打在他的臉上,小小的少年臉上是不屬于這個年紀的冷靜。
他問道:“我媽呢?她沒告訴我今天你會來。”
聽聞此話,張浩的眼睛暗了一下,不過很快就恢復正常。
“她……在家做飯呢。”
張浩遲緩的對張燾說。
張燾沒有回應,而是沉默了一會,說:“走吧。”
父子二人并排走在學校旁的道路上,張浩在尋找他的車,而張燾不知道在想什么。
二人旁邊是成群結隊的學生,歡聲笑語環繞在他們耳邊。
默默走著的父子二人旁邊走過越來越多的人,張燾知道,這是初三放學了,而旁邊這個自稱是自己親爹,或許還真是自己親爹的人走的太慢了,而他的車擱的也太遠了。
“初三的都出來了。”張燾忍不住提醒道。
“而且你走的太慢了。”說完,張燾又補充一句
話說完,看向一旁四處張望的張浩。
“快了,快到了。”
張浩隨口敷衍著,依舊四處張望,說完這句話之后,他才后知后覺的反應過來應該給予張燾一點回應,趕忙回過頭對張燾說:“你看,車就在那。”隨手指向前方。
沉默,聽到這個回答的張燾只能沉默,他好像沒有別的選擇,因為張浩手指的方向什么都沒有,那里是一片熙攘的人群,剛放學的學生正嬉戲打鬧。
這時從旁邊走過來一個女學生,如果仔細看的話,會發現她面容清秀,但又不缺柔和,校服在她身上不顯臃腫,反而顯出一種別樣的美感。
她明顯認識張燾,走到這對父子旁,向張燾點頭致意后,繼續向前走去,前方是來接她的父母。
她身后是一個少年,穿著略顯臃腫的校服,手里還攥著一張……哦不,應該說是一封信。
戴著一副黑框眼鏡,留著一頭凌亂長發,身上的校服有點微臟,看上去與四邊景色格格不入。
他們的車就在一旁,來接她的父母笑著向那個少年打了個招呼,說了些什么。
但張浩沒有聽清,或者說,這里人群擁擠,人聲鼎沸,張浩并不能聽清他們在說什么。
但張浩猜,那個少年和那個女孩是一家人,而在看到女孩的父母沒向女孩打招呼時,他下意識地認為女孩的家庭重男輕女。
但他自己則沾沾自喜的想著——自己可不這樣。
但他似乎忘了,他身邊就是自己的兒子,而他沒有女兒。
不過他倒沒想錯,他自己確實不是那樣的人。
而接下來的一幕卻出乎他的意料,旁邊的那“一家人”在上車時“分道揚鑣”
那個男孩步行走向遠處,那個女兒和他的父母則上了旁邊的那輛車,打火,準備開走回家。
而另一個人,也就是張燾,在看到站在女孩旁邊的少年手上的信后,抿一抿嘴,眼中閃過一絲不甘的光芒。
但他最終沒能夠說什么,而是繼續跟著張浩向前走著。
前方是擁擠的人流和不盡的車輛,張浩依舊在東張西望,而沒有注意到他們已經即將走到那對母女的身邊。
而就在張燾路過他們的車時,他看到車中人轉過頭來,輕輕對他一笑,做了個口型——你爸回來了?
張燾點點頭,然后繼續跟著張浩向前走著。
另一邊,張浩發現了張燾和那個女孩的眼神交流,這引起了他的興趣。
他問向張燾:“那女孩是誰?”
很簡單的一句話,但張濤聽后眼中閃過了些什么,但很快就熄滅了。
平靜的回道:“我們學校社團活動上認識的。”
而張浩在見到張燾回應他之后,神秘兮兮的對他問道:“喜歡她?”
張燾偏頭一看,是張浩那賤兮兮的笑臉。
不想理會,于是他敷衍的回應道:“是啊,有點。
我也是音樂社團的,她比我大一級,是我的學姐”
“那就……”張浩剛想接著說點什么,被張燾快速打斷道:“我不知道她叫啥,我也跟她不熟。”
頓了頓,繼續說道:“還有,今天不應該是我媽接我嗎?她人呢?”
再次聽到兒子問這個問題,張浩面色一僵,臉色有點難看,假裝四處張望著,然后拉了張燾一把,道:“車在這。”
父子倆此時剛好走到張浩停車的地方。
“我再問一遍,我媽呢?”
張燾一字一句斬釘截鐵的問道。
他已經起了一點疑心,他在懷疑他媽是不是出事了。
“上車,上車,趕緊回家。”
張浩打著哈哈轉移話題。
“還有”瞥了一眼旁邊的“車”,張燾又說道:“車呢?”
“就在這兒。”訕笑著,張浩伸手指指旁邊的車。
那是輛摩托,車上還沾滿了泥巴,泥巴下隱隱約約寫著些什么,但張燾沒看清。
或許永遠也無法看清,那泥巴下面,深深刻著張燾母親的名字。
……
回憶到這里戛然而止,而張燾也走到家的對面了,這里是一家酒店,酒店上裝著一些霓虹燈或者是LED燈,金碧輝煌的照亮了四周的街道。
他在酒店旁的階梯上看見了一個熟人,這位熟人正蹲在臺階上抽煙,戴著他那永遠不變的黑框眼鏡與凌亂頭發。
張燾見他眼熟,仔細一看便認出他是誰,或者說當這個人在宿舍里提出要出去買煙時他就知道了。
因為王皓從不抽煙。
但張燾也沒想到他會來這里。
難道王皓的目的地和自己是一樣的?
也是和自己一樣去找姜繁的?
張燾此時如此想道。
但他很快否定了自己的猜想,雖然王皓確實提到了姜繁,但這只能說明王皓認識姜繁,并不能說明什么。
什么也說明不了,嗎?
張燾在宿舍與王皓談話時沉浸于自己的世界,并沒注意到王皓的神色及表情變化。
所以張燾不明白,也不可能弄明白王皓來這里干什么。
于是他走近王皓,走近酒店。
車很多,很擠,但人不多,所以張燾很快走到王皓身邊,并坐下在他旁邊,問他:“你平常不是不抽煙嗎?”
王皓沉默了一會,手指向遠處燈火通明的別墅,反而問他道:“這是你家嗎?”
“是,怎么了?”
“那就好,我在這待一會,你不用管我,等你出來了咱們一起走。”
王皓知道張燾要去干什么。
接著,王皓又說:“走吧,讓我自己待會。”
張燾坐在他身邊沉默著,并不想說什么,沉默了會,最后終于向他說道:“那你等我一會,我馬上就出來。”
這是日常聊天的語氣,并不讓人奇怪。
漸漸遠去,王皓看著他,靜靜的,手邊的煙盒中已經有了一些煙頭,片刻,王皓又點上一根。
煙頭上火光忽閃忽閃的,像一顆夜空的星星。
歸家。
看著張燾的身影,王皓腦中閃過這個詞。
隨后低低一笑,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向誰問著什么。
“我還,有家么?”
、
又寫完一章,我腦海中有一個模糊的構想。
因為最近在讀巴爾扎克,所以想著模仿巴爾扎克的《人間喜劇》寫一套相互獨立又相互聯系的系列。
但我不是巴爾扎克,沒有對社會變態的觀察力,所以我準備以荒誕與夸張的手法去寫,我將這個系列叫《愚戲人間》
這是《愚戲人間》中的第一部小說,也是我第一本有希望寫完的小說,畢竟大綱已經列出來了(笑)
不過本作在一定程度上是一個練筆之作,作者的文筆于劇情構筑肯定是后面比前面好的(又笑)
接下來給一個我給《愚戲人間》寫的簡介吧,權當是實現我的表達欲了(再笑)
“這是我的思想國,荒誕的思想國,真誠的思想國,歡愉的思想國。
而神明在注視,所以我將‘愚戲人間’”
再見,我去碼字了(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