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距離考核只剩下了三日，她們已經找來了幾款夏布，正在對比顏色，按理來說，要讓衣物體態更為輕盈，那選擇淺色為佳，但若用染的，必然失去了面料質樸的味道，如果不染，又顯得顏色太過普通。

這可把紅袖急壞了，直直圍著林夏踱步了大半天。林夏道，“你這晃來晃去，也想不出什么所以然來，我們不妨把這個設計制式定一下。”

“一般來說衣服的設計，很少是先定材料的，通常是先做設計，但考題已限定了面料的質地，所以我們優先將最難找的材料先找到，但這么反過來，我們就得按材料的特性來決定設計，這樣不至于浪費材料，也減少與構想的偏差。”說著，林夏在紙上畫下了幾片葉子狀的輪廓。

“這是我們構想中參考羽毛的樣子，再伸出一些作為尾部，最簡單的方式就是將這一片片長短不同的羽毛錯落銜接，最后披在身上作為裝飾。”林夏停頓道，“但這樣未免設計來說，有些普通，而且夏布本身比較講究大氣和質地，畫面裁得太小也不好看。”

“所以呢？”紅袖聽著趕忙問，顯然已經有些依賴林夏的判斷了。

“參考鶴氅的樣子，將夏布做成對襟狀，再在其邊緣做云紋勾勒，再用本布編織的兩股線來縫合飾邊，也能鎖住布邊，這樣雖然不像羽毛衣一樣一片片的，但用半鏤空的紋樣增加整體的輕盈感，再用編織飾邊來增加衣服的層次感和細節，這些細節都不能直接拿成品布來做，得織的過程完成紋樣，要得極考驗織工，紅袖你不妨先試試。”

到了織房，紅袖手中釋放出三色靈力，正準備牽引織梭，將苧麻線引入，這時候林夏打斷道，“等下，這次我們的衣服只用單色就可以，紅袖你不妨試試把三股合為一股看看，這樣增加單色的精細度，說不準在細節還能增加色彩明暗效果。”

紅袖收回正蠢蠢欲動的三色靈力，聚精會神，將另外兩股匯入其中一股，突然間她只覺目光如矩、身體也輕盈了不少，“這招叫什么？”紅袖忙問。

“少即是多。”林夏道，“靈力不足的情況下，我們但求細致。”這些原本都是從前小說的設定里看來的，從小看到大修仙技法也多大差不離，果然上升期還是不宜將自己短處拿去碰人家長處。

“噢。”紅袖支吾道，將手中那股越來越實的靈力揮出，加入了一些配方，滑動空氣，按照她們討論出來的設計樣織造起來。

過了一晚，天也朦朦朧亮起。“成了。”紅袖轉手，在末端打了一個結，這是一件極小的鶴氅，說來也就是件試驗品，林夏接過的時候，雖然整體是白色，但通過接觸的不同弧度，仍能看到上面泛起一層如鱗片般若隱若現的半透光澤。

“在陽光下應該會更好看。”林夏仔細瞧了瞧道，“不過這紡線依舊粗了些，如果我們將紡線再劈細一些，那么紡出來的面料質地就會接近絲帛了。”

“這是……亞麻？”紅袖看著這自己親手織就的成品，輕盈剔透，也頗為震驚。這面料的好處是既有了麻線的堅韌，又不會如尋常絲綢那樣在斷接處容易抽絲或出毛邊。

林夏點點頭，“世人總哀憫’遍身羅綺者，不是養蠶人‘，覺得普通人是穿不起好的面料的，只能為貴人做華服，而自己只能穿著粗麻布，但……”林夏低頭摸了摸手中的氅衣，“就像人一生下來就被分為三六九等，而那些偉大的歷史，大部分則是由普通人創造的。”

“所以，尋常面料看似平凡，通過織造技術的提升，也可以是金疙瘩。”紅袖接過話，自豪地說了出來。

“別得意，這還只做了一步，后面我們要將卷邊繡出來。”林夏將衣服遞給她，“在我們那，這種做法叫拷邊，也就是用線繞的方式將邊緣卷起來，這樣邊緣會有立體感，而且通過不同形狀的線跡，也就成了自然而然一副鏤空繡片，但你做邊的時候，不能太粗，不然會影響到原來質地的輕盈感，需要有些稀松，但線跡要緊密。”

“天哪，這個好難。”紅袖傻了眼，“為啥你不自己動手呢？”

“你別忘了，我靈力底子遠不如你，畢竟我們那邊是沒有修仙基礎的。”林夏嘆氣道，故作無奈，“明明是技法和手工，但這個世界好像偏偏什么都得靠靈力，我也想替你分擔啊。”

“行。”紅線咬咬牙，又抽出了一卷麻線，將其中一道道劈開，劈得極細，恍若游絲。突然從手指尖捻出一枚靈針，從這穿針引線的熟練程度，就知她實力不錯。

“外圈的線和內圈鏤空的線跡要有所區分，外圈打散，里圈打實，這樣有層次感。”林夏打了聲哈欠，說著趴在案上準備闔眼小憩一番。

等她醒來之時，紅袖已經不見了，整間偌大的織房空無一人，只有一些織機憑借織靈在自我調整和修復，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林夏。”那個黑衣男子的聲音又出現了，回蕩在空氣里，顯得依舊沉穩有力，“你的靈力現在太弱，哪怕你得到了霓裳海的祝福，但要通過試煉獲得錦繡山的傳承認可、從而進入錦繡山，你都需要做一些準備。”

“什么準備？”林夏也沒去看身后的人，只是依舊趴在桌子上，好像在想什么事。

“我知道在你們那個世界是可以不用靈力就能做很多事情，但這里不是，這些段時間你大概已經看出這個國家的運轉原理，就是織理，織理就是經緯構成的，經緯就是力量來源，經主要靠靈力，緯便是材質的運用，但基礎依舊是靈力。”他頓了頓，繼續道，“獲取靈力目前對你來說最簡單也最快的方式就是溯古。就比如從古老的織片上獲取先人殘留的色靈，雖說是殘留，但能織造出傳承至今這些古老物件的人，也都掌握領域里頂尖的技藝，這些靈力足夠你目前的收集和使用。”

“那要怎么獲取？以及，為什么是我？”這個問題她本想上次就問出來的。

“織片能留在這個世界上大多都是因為眷戀，所以溯古方式主要兩種，一種是共情，去感受它、洞悉織片記憶，共情之后織片認可了你，就會將靈力讓渡給你；另一種是拆解，將織物拆開再修復到原樣，你就能獲得重新認主的認可，從而得到靈力。每次獲得靈力為一種主色靈，在你獲得完五種之后，就能掌握五色靈了，雖然比較修煉者精純度不高，卻是拔苗助長的應急法子。”那人道，“至于為什么是你，我覺得你倒是要問問為什么錦繡山的織片選中了你，要真正找到錦繡山的秘密，就必須是與錦繡山最有牽連之人。但你也不要浪費這種機會，畢竟每五年傳承開啟，五大家能拿到并分發給天才們的碎片都是仿品，而你這片卻是獨有的正品。”

她本來就對古老物件充滿興趣，這下便來了興趣，“那我要去哪里去尋找這些織片？錦繡山那塊算不算？”

“錦繡山的你還拆不了，需得掌握到五色靈之后才可以。其他的，我相信你自己也能找到。”那人說完，聲音便越來越淡，她能明顯感覺到他走遠了。

林夏突然問，“你究竟是誰？”雖然她不認識他，但她能感受到，他的到來并無惡意。

“到霓裳海也許你就知道了，我在那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