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后,紅袖便回來了,拿著手中的小衣樣,并沒有說去哪了。
林夏定睛一看這件小衣,看來完成度已經有雛形了,那輕薄的夏布上有著幾道淺淺的繡邊,如一朵一朵鏤空的花綻放,那花朵因著拷邊深深淺淺間似乎有了靈動的神韻,“做完了啊。”
“嗯,做完了。”紅袖認真道,“雖然沒有絲綢般華貴,但也有一種樸實無華的氣質,現在就是有些小了,花樣都擠在一堆,放大之后流動感會更好些”。
“這件勝在出其不意,交個作業應該問題不大。”林夏順著她的話接下來說,“對了,你可知道有哪些地方能買到老織料、老繡片?”
“城西的繡衣樓倒是可以,我只跟大姐去過一次,但那管事的老婆婆好生奇怪,只認花箋,對我大姐客客氣氣,對我卻態度非常冷漠,那次去她的眼神直勾勾瞧我,要不是我。差點能把我吞了。”
“這么有趣?”林夏突然生了興趣。
“我也覺得奇怪,畢竟在天衣城倒賣天材地寶和織片都是違法的,任何考古都需經過官方登記才可開展,挖出的東西也必須上交,可換取等額價值靈石,但那里……卻成了默允的法外之地。”紅袖說著,“你要想去,我需得問問大姐姐。”
“為什么要問她?”林夏有些不解。
“那婆婆不輕易見人,便是你到了她門前,也見不到她,會被小童攔在門外,但她一年會給各大勢力的天才發出十二枚花箋,得到花箋才能與之一見。聽說,她不僅有各類法寶古玩、天材地寶,還能實現人們的一些愿望。”
“這么說來,倒是值得一去。”
“不論如何,我得去問問大姐這花箋得去哪里尋,不過這么短的時間,就怕來不及。”紅袖眨了眨眼睛,“為何突然提到要找老織片?”
林夏也不掩飾,“你可有聽過一種方法,就是通過溯古的辦法快速提升靈力。”
紅袖吃驚、一臉驚訝,“這是誰跟你說的?”
“不知道,我也是從別人那聽來的。”林夏并沒有說出她見到的那個人,不然也勢必會扯出那塊錦繡山織片,她倒是越發謹慎了。
“這算是另一條蹊徑,但用這個辦法的人也永遠沒辦法再回到正規修煉上來,所以一直被五大家所不齒,加上老織片也不是那么好獲得的,所以基本上能走這條路的人少之又少。”紅袖道。
“也不必什么一定要上年頭的老織片,尋些舊物織片應當也是可以的。我覺得等這次考試如果能通過,我們拿出一些獎勵到時候在街上擺個小攤,幫忙修復一些老織片繡片,這樣豈不是更好?”林夏思襯道,“現下時間也比較緊迫,我們先把手頭的考試完成。”紅袖點點頭。
考試的日子也近了,院子里也傳出不少消息,大抵是關于這次考試成績可能關聯到后面的織女試煉,獲得前面幾名也可以獲得家族的一些資源支持等等。
“快起來,林夏!”林夏還在睡覺,就被紅袖拉了起來,只見紅袖火急火燎,“真的有人做了五色天蠶衣!”
天蠶衣做完之后還需完成最后一道練色,正在后院陰干,這練色也就是染色,但練色不染,而是讓面料本身的顏色更顯,故名“練色”。此時有不少人在圍觀這件衣服,遠看是白衣,但細看上面色彩縈繞、有絲絲縷縷的靈氣從面料表面浮出,還沒見人穿上,便已讓人窒息,這件看來絕非凡品。
林夏瞇著眼睛,遠遠看了一眼,她也是第一次見到真正五色天蠶絲做的衣服,不覺嘆道“這五色天蠶絲果然是絕美。”哪怕在現代,也沒有這樣的蠶絲,大多要經過后天染色才能達到這種色彩,但如何能比得過先天五色?流光溢彩,想必也就是如此了。在早年馬王堆曾出土過兩件單衣,那衣料便是蠶絲織就,極為輕盈,雖然時間久了泛了些黃,但細看仍能看出那縷縷絲線間的顏色幻變,她曾為此鉆研蠶絲面料許多年,但最終得出的結論也不過是現代的品種有異。她不禁再次贊嘆了一聲,“難怪能成為貢品”。此時身體也不經意往前湊了湊,想近距離看看這件天蠶衣的品質和工藝。
紅袖則是又氣又腦,她自知肯定會有人用五色蠶來做,怎知會是五色天蠶!這么好的材料,一年難得有一匹,是專門進貢給皇后做親蠶禮服使用,到底是誰拿來做了這次的試題?
不用她說,想必也是五大族里最有聲譽的那幾位天才了,而與后宮牽連最多的莫過于皇親白家,白蕪自是不用參加這種小考的,而她的妹妹白昱恰巧就在設計院。
這白昱天分也是出挑,紅袖姐姐紅綺曾這般說過:“白昱對面料的研究是敏感且極致的,恰好能為白蕪做一些面料品質上的增益,但紅袖啊,目前尚且連五色靈都無法掌握,那差距不是一丁半點。”憑借白家對養蠶和織工的極高成就,皇后每年親蠶禮也必會帶上白蕪和白昱兩姐妹,代表織工一脈向天地請示、為萬民祈福。
林夏回頭看看紅袖,見紅袖早已滿面紅脹,心中大概也猜出了七八分,這對手要么就是從小被比到大的“別人家孩子”,要么就是平素里的死敵。
一件衣服的面料材料過于重要,之前也提過,而真正好的面料,哪怕就一塊布披在身上也是極美,雖然林夏也極不愿意這么說,但真正看到天蠶絲的那一刻,覺得小時候家里收藏那幾塊緙絲,也就不過花樣好看了些而已了。底子就是底子,花拳繡腿就是花拳繡腿,果然是降維打擊。
不過,也正因為這是塊極為珍貴的面料,設計師在做這件衣服的時候幾乎不舍得破料,所以在設計上明顯是弱的,林夏看圍觀人贊嘆的,也是面料本身,而非設計,這也讓她敏感地察覺到,其實對“美”的賞析和態度,或許在哪個年代都有自己的價值判斷。但她也不急著告訴紅袖,因為她也想看看,紅袖會是怎樣的應對和做法。雖然她心底覺得這個女孩是良善的,但真正遇事,才能看出其本性分毫。
紅袖和林夏在邊上看了一會,便拉了拉林夏的袖子,道,“我們先回去。”林夏心理也在“打算盤”,這白昱已是白家的天才,來紅家掌管的設計院參加考試,明擺著也是挑釁,畢竟紅家已兩百年出不了一個織女,而白家出了五代皇后,更是如日中天;加上紅家和白家一直在官場上也有所競爭,這不是就派了個小孩子給紅家使個下馬威么,也難怪紅袖會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