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正是考評的日子，眾人站在中庭兩側，由織靈穿著的人形模特為眾人展示作品，而導師點到一幅，則會請設計者上前對作品作最后描述，這感覺，林夏倒是十分熟悉，有那么點現代看秀的感覺了。

這次織女們的作品可以說是出其不意，不僅有跨越蠶絲面料做的混紡編織，以編織紋路做成鏤空形狀，還有的人僅用少量絲線做成半透的肌理，款式大多是云肩式樣，也有披肩和閨門披，幾近透明的織靈們身著它們游動時，那些經緯順著陽光綻放出極細的肌理，可以說是流光盛宴。最讓人覺得驚艷的，依舊還是那件“五色天蠶衣”，經過練色之后它散發出了獨特的琉璃質感，經過折射在每個人眼里的光彩都不相同，更值得津津樂道的是，這衣服在陽光下，底部會有層層暈染泛開，似漣漪般，讓在場不少人震驚到說不出話來。

許久，才有人竊竊討論起來，“這白家的染工真是出神入化，竟能通過經緯交織的層次感做出這種動態染織的效果。”

在眾人議論紛紛之中，林夏推了推紅袖，“紅袖，到你了。”

紅袖身后地織靈披著那件鶴氅，看似尋常雅致，不過如果僅僅只是做到如此，也很難吸引到每日被各種新技術洗禮的織女們，在眾人準備移開視線之時，紅袖鼓起底氣大聲道，“這衣服沒用到一點蠶絲，是用苧麻制成的。”

“喔？”紅硯抬手，那身著鶴氅的織靈便飄了過來，為他展現衣服的結構和細節，他點點頭道，“世人皆道蠶絲貴，其實從面料韌性來說，夏布才是首選。只是夏布工藝早已失傳多年，你又是從何得知這個技法的呢？”

“其實并未得真傳，只是將苧麻線劈得極細，并用倆倆四股線分別纏繞相擰，所以才能看到其近乎肌理的輕盈效果。”紅袖如實回答，并道，“蠶絲品質和數量每年幾乎都會受天氣濕度影響而降低產量，但苧麻堅韌、野地也能自然生長，這種尋常能見到的植物，若能用得好，未來也是能造福百姓的。”

話已至此，現場的考評官們也是面面相覷，按理來說這五色天蠶衣能堪稱絕品，但五色蠶本身就數量稀少且尤其懼寒，何況是五色天蠶，更是需數百人細心照料溫養，才能織出這一道道天蠶繭。但的確“遍身綺羅者，不是養蠶人”，誰知背后的成本和心血，其實遠遠超乎了一個人一件衣服華貴的最大承受價值。

反而這件苧麻鶴氅，雖說沒有天蠶衣華美，但從選料上卻是極大顧及了目前資源的稀缺問題，可以說這已經不僅是一件衣服了，而是在側面更新了一件材質的織造工藝。

其中一位長老道，“紅袖小友的苧麻鶴氅心思獨到，若是能將這四股苧麻線工藝和織法謄寫下來組織織工各苑學習和更新苧麻工藝，那么我便投你一票。”語畢，其他評官也一一附和，隨后，長老又道，“白昱小友這件五色天蠶衣渾然天成，染藝也做了不少創新，但這衣物更應進貢給皇家，可否請白昱小友與我們一同前往皇宮獻上天衣？”

白昱起初是得意，后來則是被考評官一番指點后面色脹紅，她本想搓一搓紅家一眾的銳氣，豈料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但長老話都牽連上皇宮那位了，她自是不能拒絕，行禮道，“謹聽長老安排。”

紅袖退了回來，林夏在一邊喝起了茶，旁觀道，“本想榨出件五色蠶，結果直接抖出了件天蠶衣，妙啊！這下紅家今年的進貢問題也可有解了。”紅袖心中自是明了，但她也想不清為何林夏不上場介紹，這衣服分明是她的構思。

“別這么看我，你紅家的事我可不想摻和，但說好的，獎勵分我一半，我們開個攤子，去兜點織片回來。”林夏心知紅袖都是疑問，也不去看紅袖，而是選擇了直接要錢。紅袖也是明快人，只道，“不管贏不贏，這事既說了便做。我已物色好幾處啦，就等我倆結束過去看看。”

“噢？”林夏倒是很喜歡這種效率，趕得上她在工作室和其他設計師打配合那段時日了，“那走啊，反正結果也是明天才公布，還愣在這干啥。”

***

樊街，人聲攢動。天色已過了黃昏顯得幽藍，這時有的人到客店打尖，有的人吃飯，而這一條街上最熱鬧的還是各家成衣鋪子，那牌招一個比一個鮮艷顯目，用了各式不同的材質，甚至還織入了熒光粉，簡直像北極圈的極光一樣。

人人衣著華貴，由成衣店的人恭迎往返，逢認識的人便互相交談，像極了秀場后的戶外PARTY。

“好熱鬧啊，不愧是天衣城最繁華的商街。”這也是林夏這么正式的觀察這條街，平素里大多也就只是路過。林夏暗自思襯，在這里開個鋪子，應該要不少錢吧？

“我們家族在這條街有說三十幾家鋪子。”只聽紅袖樸素地說出這句話后，“在我名下就有五家，也可以挑挑哪里更好。”這話引得林夏側目看她，這不就是土豪低調多金的代表嗎？

“紅袖是個小富婆啊！要知道你這么有錢，我就……”林夏說著，下意識又住嘴了，“何必那么努力呢？！”

紅袖噗嗤一聲笑道，“這可不像你，好了，我們去看看鋪子。”

紅袖指的那五家，雖說比不上中心樊樓這種地標性位置，卻也在主干道人流匯集之處，而且大到都能開酒樓了，只有一處，離中心地段最遠，也是面積最小的，稍顯安靜一些。林夏在這間看了又看，里里外外進出了好幾次，紅袖大抵心思也已明了。

林夏點點頭，“這里不錯，租金得要多少？我們說好的，開鋪子成本共攤，該給的租金還是照樣按市場價來付。”

“大概一個月五千靈石左右吧。”紅袖煞有介事地拿出本子和筆，寫了個賃屋開頭，“林小姐是準備租多久來著？”

林夏一愣，“五千？不對啊，我們這次獎勵總共也就三千，何況這地段已經離中心很遠了，就不能便宜些么？”

紅袖放下手中的筆，俏皮道，“開玩笑啦，要不這樣，我出場地，你出技術，我們先試運營一個月，再談后面的事情？”

林夏只得點點頭，這牛馬果然不分時代，哪怕到了這個時代，也照樣還是得為了生存而努力賺錢，賺了錢交房租糊口，于是不停地循環循環，這一輩子，果然在牛馬的世界里，就是能一眼望到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