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7月23日,暴雨夜。
林小滿是被雨聲砸醒的。
潮濕的霉味混著劣質香精的甜膩沖進鼻腔,她猛地撐起身子,后腦勺磕在生銹的鐵柜角上。疼痛感尖銳而真實,指尖下意識摸向傷口,卻觸到一雙陌生的手——指節粗大,掌心覆著薄繭,虎口處還粘著一塊凝固的奶漬。
這不是她的手。
柜臺上歪斜的老式臺燈滋滋響著,昏黃的光暈里,墻皮剝落的日歷被雨打濕一角,墨跡洇成模糊的藍。1998.7.23。
“開什么玩笑……”她喉嚨發緊,指尖顫抖著去抓日歷,動作卻驀地僵住。
柜底露出一本暗紅色日記,封面被水漬泡得發皺。翻開最后一頁,字跡潦草得像被撕扯的傷口:
“為什么哭不出來?我的心跳像生銹的齒輪。”
窗外炸開一道閃電,玻璃映出她的臉——蒼白、瘦削,眼下泛著青黑,全然不是記憶中那張因藥物浮腫的面孔。
原主的記憶碎片突然涌入:凌晨四點揉面、被老板娘掐著胳膊罵“賠錢貨”、縮在閣樓用枕頭壓住啜泣……最后定格在一瓶氟西汀藥瓶滾落床底的畫面。
原來這具身體的主人,也困在情緒的泥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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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店門被狂風撞開,暴雨裹著人影跌進來。
是個穿碎花裙的女人,長發濕漉漉貼在臉上,赤著腳,指甲縫里滲著血。她踉蹌著撲向柜臺,一把攥住林小滿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骨頭。
“救、救……”女人喉嚨里擠出嘶啞的氣音,另一只手哆嗦著從懷里掏出一枚珍珠發卡,硬塞進林小滿掌心。
發卡殘留的溫度突然化作電流,順著指尖直竄腦髓。
轟——
眼前炸開走馬燈:
逼仄的出租屋里,酒瓶砸在女人額角,玻璃渣混著血濺到墻上的兒童畫。稚嫩的童聲哭喊:“媽媽別死!”
畫面最后,女人攥著發卡沖上天臺,裙擺被風撕成碎片。
林小滿踉蹌著后退,后腰撞上冰柜。風鈴在頭頂瘋狂震顫,頻率與她的心跳共振,叮鈴聲中,柜臺上憑空凝出一滴淚珠狀的光斑。
女人忽然笑了。
她倒退著走向店外,暴雨吞沒了最后一聲呢喃:“給小蕓……生日快樂……”
咚!
悶響從巷底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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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鈴驟停。
林小滿僵在原地,發卡內側的刻痕硌著掌心——1999.12.31贈小蕓。
雨幕深處,隱約傳來孩童的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