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7月28日,午后。
奶茶店的玻璃門被陽光烤得發燙,林小滿趴在柜臺上,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左臂的淚痕能量槽。幽藍的光暈已填滿兩格,像一道無聲的警鐘。女教師昨夜留下的婚戒仍鎖在鐵盒里,戒圈內側的刻字徹底溶解成一片銹斑,仿佛被時間啃噬的傷疤。
風鈴突然輕顫。
門外的蟬鳴被高跟鞋的踢踏聲割裂,女教師推門而入,身后跟著個穿米色套裙的女人。那女人垂著頭,發絲凌亂地黏在脖頸上,袖口扣子崩了一顆,露出小臂內側青紫的掐痕。
“兩杯茉莉奶綠。”女教師的聲音依舊嘶啞,卻多了一絲空洞的平靜,“三分糖。”
林小滿瞥見她無名指的戒痕淡了許多,皮膚下浮著一層不自然的蒼白,像被漂白液浸泡過的舊布。
套裙女人突然捂住嘴,喉嚨里滾出壓抑的嗚咽。她的眼淚砸在柜臺玻璃上,暈開一圈渾濁的灰。林小滿的太陽穴突地一跳,能量槽的藍光驟然刺眼。
叮——
風鈴毫無征兆地狂響,頻率快得近乎尖叫。林小滿的指尖剛觸到茉莉茶罐,眼前便炸開走馬燈:
逼仄的辦公室,文件夾雨點般砸向女人的后背。男人的咆哮混著煙臭噴在她耳后:“這份報表再做錯,就滾去掃廁所!”畫面一閃,女人縮在洗手間隔間,將袖口塞進嘴里咬住,血珠滲進蕾絲布料。
“您的外套沾到茶漬了。”林小滿輕聲說,將紙巾推過去。女人渾身一顫,抬頭時瞳孔渙散,仿佛透過她看向某個更恐怖的深淵。
茉莉香在空氣中膨脹。林小滿舀糖的手頓了頓,最終只加了半勺。茶葉墜入熱水的瞬間,女教師的眼淚從鐵盒縫隙滲出,化作一縷淡藍光塵,悄無聲息地融進茶湯。
套裙女人仰頭灌下奶茶,喉結滾動得像在吞咽刀片。
“好苦......”她忽然呢喃,嘴角卻翹起來,“原來不加糖的茉莉......是這個味道。”
風鈴的震顫戛然而止。女人抓起包沖出門,一枚紙片從她口袋飄落。林小滿彎腰去撿,指尖剛觸到邊緣,紙片便化為齏粉,只余一角印著“1999.12.31星海音樂廳”的字樣。
柜臺上,女教師的那杯奶茶分毫未動。
“他消失了。”她突然開口,指尖摩挲著無名指,“昨天我去派出所,他們說......從沒有過這個人。”
林小滿的左手驟然劇痛。淚痕能量槽漲至第三格,藍光中混入一絲銹色。她低頭擦拭柜臺,卻瞥見女教師的倒影——本該映出婚戒的位置,此刻空蕩蕩的,仿佛那里從未存在過一道勒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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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漸沉時,人潮突然涌進奶茶店。
穿校服的學生、拎公文包的白領、佝僂著背的老嫗......他們的焦慮在狹小的空間里發酵,織成一張無形的網。風鈴的響動愈發癲狂,頻率刺得人耳膜生疼。林小滿機械地重復著搖茶動作,冷汗浸透后背。
“第三杯三分糖。”一個穿格子衫的男人敲了敲柜臺,袖口沾著油墨味。他接過奶茶的剎那,林小滿看見他眼底浮出細密的血絲——和女教師丈夫瞳孔中的紋路一模一樣。
能量槽猛地竄到第四格,藍光幾乎要灼穿衣袖。林小滿踉蹌著扶住冰柜,鼻血滴在檸檬托盤上,綻開一朵銹色的花。
角落里突然傳來鉛筆劃紙的沙沙聲。
穿灰舊夾克的流浪畫家靠在窗邊,炭筆在素描本上飛速游走。他的筆觸冷硬得像手術刀,畫中的奶茶店被機械齒輪環繞,風鈴化作懸在屋頂的監控探頭,而柜臺后的林小滿——
沒有臉。
“要喝點什么?”林小滿攥緊搖杯,指甲掐進掌心。
畫家抬頭,瞳孔泛著金屬般的冷光。他撕下畫紙遞過來,咧嘴一笑:“三分糖的謊言,好喝嗎?”
紙面突然滲出機油,模糊了畫像。林小滿再抬頭時,座位已空,只余半杯冰水映著銹欄的倒影,像一只窺視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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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烊時,林小滿在門縫里撿到了那張音樂會門票的碎片。
“1999.12.31......”她摩挲著殘缺的日期,鐵盒內的珍珠發卡突然共振,藍光穿透盒蓋,將碎片灼成灰燼。
窗外的三花貓躍上圍墻,機械眼閃爍著數據流的幽藍。它耳后的芯片微微發燙,編號在月光下一閃而過——“監察者-2035”。
風鈴在死寂中輕晃,仿佛在倒數某個不可逆轉的終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