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8月8日，立秋。

奶茶店的玻璃門蒙著一層灰翳，林小滿盯著左手背上的金錢癬，皮膚下青黑的紋路像一條盤踞的蜈蚣。昨夜鐵盒中的黑液仍在低吼，撞擊聲與壁鐘的滴答共振，仿佛在倒數(shù)某種不可逆轉(zhuǎn)的異變。

風鈴突然輕顫。

穿條紋西裝的男人擠進門，腋下夾著皺巴巴的《證券日報》，油墨混著汗酸味在悶熱的空氣里發(fā)酵。他脖頸上勒著根褪色的紅繩，玉觀音卡在喉結(jié)處，隨吞咽動作上下滾動。

“芝士奶蓋紅茶。“他屈指敲了敲柜臺，金表帶在腕骨勒出血痕，“糖分拉滿，芝士加倍。“

林小滿的指尖剛觸到紅茶罐，金錢癬突然活了過來。癬面浮出細密的數(shù)字代碼，在她視網(wǎng)膜上投射出虛幻的K線圖——一支代碼為“HY-1999“的股票正瘋狂飆升。

“等等！“男人突然抓住她的手腕，玉觀音墜子蕩出一道血線，“再多加份芝士……不，三份！“

他眼底炸開蛛網(wǎng)般的血絲，瞳孔深處浮著熒綠的電子紋路，和女教師丈夫如出一轍。林小滿的太陽穴突突直跳，能量槽的銹絲鉆入血管，將貪欲的酸腐味泵向全身。

芝士塊墜入紅茶的剎那，奶蓋泡沫詭異地膨脹，表面浮出無數(shù)張翕動的嘴。男人的呼吸陡然粗重，玉觀音被攥得咯吱作響。他脖頸上的紅繩突然繃斷，觀音像墜入茶湯，濺起的奶沫在空中凝成“漲停“二字。

“喝吧。“玻璃杯推過去時，杯壁滲出瀝青狀的黑液。

男人仰頭牛飲，喉結(jié)滾動的頻率與K線圖共振。奶蓋沾滿胡茬，他渾然不覺地狂笑：“要發(fā)了……要發(fā)了！“西裝內(nèi)袋滑出一疊皺巴巴的鈔票，紙幣背面寫滿歪斜的“貪“字，墨跡混著汗?jié)n暈成扭曲的蛞蝓。

風鈴炸響如警笛。

林小滿的左手驟然灼痛，金錢癬裂開細縫，癬面滲出粘稠的金色膿液。膿液滴在柜臺上，竟自動拼出明日漲停股代碼——“HY-1999“。

“送你的！“男人將鈔票拍在柜臺，癲狂的笑聲裹著銅臭味，“明天這時候，老子能買下整條街！“

門摔上的瞬間，玉觀音在茶渣中睜開眼——翡翠瞳孔化作機械義眼，倒映著林小滿手背的金錢癬。癬面代碼突然扭曲，HY-1999悄然變成TS-1988——一支三年前退市的垃圾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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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的悶雷在云層翻滾。

林小滿蜷在閣樓地板上，金錢癬已蔓延至小臂。膿液在皮膚下蠕動，凝成微型股票代碼的浮雕。她將鐵盒抵在癬面，黑液突然沸騰，裹著陳姐工具箱殘留的機油味滲入毛孔。

轟——

雪花屏的噪點撕裂視野。1999年的電視畫面中，女主播的珍珠發(fā)卡迸裂，無數(shù)代碼蛞蝓從裂縫涌出，啃食著“HY-1999“的漲停公告。畫面突然切換至2035年——機械城的摩天樓頂，黑化的自己正將珍珠奶茶杯嵌入巨型終端，杯底赫然刻著“TS-1988“。

“你正在喂養(yǎng)黑洞。“

阿森的聲音從墻角陰影里滲出。他撕下素描本的一頁，畫中奶茶店的招牌已變成“情緒交易所“，霓虹燈管拼成的K線圖正吸食路人的腦髓。紙面突然自燃，灰燼中浮現(xiàn)未來林小滿的冷笑：“資本最愛清醒的賭徒。“

鐵盒突然劇烈震動。

黑液腐蝕鎖扣涌出，在地板爬成“1999“的熒光數(shù)字。蟻群從裂縫中鉆出，透明的軀殼內(nèi)流轉(zhuǎn)著玉觀音的機械瞳孔。它們瘋狂啃食黑液，甲殼逐漸鍍上黃金般的光澤。

林小滿抓起薄荷冰沙潑過去，蟻群卻在糖分中膨脹爆裂。每一只死去的白蟻都化作微型股票代碼，順著金錢癬的裂縫鉆入她的血管。

窗外的三花貓發(fā)出凄厲的嚎叫。它的機械眼迸出火花，編號“監(jiān)察者-2035“在夜色中閃爍，最終暗成一團焦黑的殘骸。

風鈴墜下第一枚銹片時，暴雨終于傾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