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9月18日,黃昏。
奶茶店的玻璃門蒙著一層灰翳,林小滿盯著門外銹鐵欄投下的陰影,它們像一群蜷縮的獸,在暮色中蠢蠢欲動。左臂的淚痕能量槽漲至第七格,藍光中浮出蛛網狀的銹絲,皮膚下傳來細密的啃噬感——是蛞蝓的幼蟲,在血管里啜飲她的共情力。
風鈴突然震顫。
叮鈴聲中,門外傳來指甲剮蹭金屬的銳響。她推開門的剎那,呼吸凝滯——
整條巷子的墻面爬滿歪斜的字跡,刀刻的、血書的、炭筆涂抹的,層層疊疊如潰爛的瘡疤。
“他把我鎖在衣柜三天……”
“報表填錯了,主管讓我舔干凈地板……”
“媽媽說跳下去就解脫了……”
哭墻。
被治愈的顧客們蜷在墻根,指尖滲血,瞳孔渙散,機械般重復著刻寫動作。他們的痛苦太濃稠,連風都凝成膠狀,裹著鐵銹味黏在林小滿的喉頭。
“停下!”她抓起一罐檸檬鹽沖出門,粗糲的鹽粒混著酸汁潑向墻面。
刺啦——
黑血從墻縫涌出,鹽粒在血泊中爆開細小的電弧。字跡如活物般扭動,匯聚成珍珠發卡的形狀,發卡尖端正指店內陳姐常坐的卡座。林小滿的太陽穴突地一跳,能量槽藍光暴漲,視網膜炸開幻象——
陳姐的旗袍虛影浮在卡座上,牡丹銹斑從領口蔓延至整面墻,紋路間滲出熒綠的電子脈沖。
“用痛覺防腐……蠢貨……”虛影的冷笑混著電流雜音。
未及反應,哭墻轟然崩裂。
透明蛞蝓從裂縫中傾瀉而出,顎齒開合間濺出酸液,路人慘叫著捂住雙眼——他們的記憶正被啃食,童年、婚禮、臨終誓言……化作乳白的黏液從蛞蝓腹部滴落。
“退后!”阿森從屋頂躍下,機械臂撞開林小滿。他的右臂皮膚早已剝落,裸露的齒輪咬住一只蛞蝓,金屬與黏液接觸的瞬間爆出青煙。蛞蝓外殼剝落,露出內嵌的微型芯片——編號2035-β。
“監察者的玩具……”阿森嗓音沙啞,一拳砸向蟲群。機械臂過載發紅,機油混著銹粉噴濺,卻在觸及蛞蝓核心時驟停。
林小滿看清了——他的肘關節內側烙著一串數字:監察者-2035。
“你也是它們的人?!”她踉蹌后退,蛞蝓群趁機纏上小腿。
阿森沉默著撕開左臂電路板,扯出一團蠕動的數據線,線頭插進哭墻裂縫:“我叛逃的時候……它們還沒學會給記憶標價?!?/p>
數據流涌入墻體的剎那,蛞蝓群僵直成琥珀色的雕塑。林小滿的左手不受控地按向哭墻,能量槽的銹絲鉆入磚縫——
她看見了更深的黑暗。
1999年的電視臺地下室,陳姐蜷在配電箱旁,旗袍被血浸透。她將珍珠發卡插入電閘,火花迸濺的瞬間,無數蛞蝓從雪花屏中涌出,啃食她脖頸上的牡丹刺青。
“記憶……不是商品……”陳姐的遺言混著爆裂聲傳來。
“小心!”阿森猛地拽開她。最后一只蛞蝓炸成黏液,墻面的珍珠發卡圖案突然浮空,發卡尖端正對林小滿的心臟。
暮色中,三花貓躍上哭墻,機械義眼倒映著發卡的幽光。它輕觸血跡,墻根悄然綻開一朵鐵銹色的牡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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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奶茶店閣樓。
林小滿將檸檬鹽撒上潰爛的左手,鹽粒在蛞蝓咬痕中嘶嘶作響。哭墻的方向傳來微弱啜泣,新一批顧客正在刻寫記憶。
阿森在角落修理機械臂,突然開口:“它們把痛苦腌制成標本,這樣更好下咽?!?/p>
她望向窗外,月光淋在銹欄上,像一道永不愈合的傷痕。
柜臺的鐵盒微微震動,封存的“危險級”情緒正在低語。
有些記憶,連鹽也腌不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