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9月28日,子夜。
黑洞吞沒奶茶店后的第七小時,廢墟上浮著一層糖漿般的黏液。林小滿跪在塌陷的地板邊緣,左臂皮膚已完全銹化,金屬冷意滲入骨髓。她盯著掌心潰爛的傷口——那里沒有血,只有瀝青狀的黑液混著細碎的股票代碼,凝成“TS-1988”的熒光紋路。
阿森將半截機械臂插入廢墟,機油混著雨水泥濘成深褐的河:“你的血里有數據毒,但或許能騙過黑洞。”
“騙?”她扯開嘴角,撕下一塊銹皮擲向虛空。皮屑觸及黑洞邊緣的剎那,竟凝成焦糖色的琥珀,內部封著一只掙扎的蛞蝓。
陳姐的警告在耳畔炸響——
“黑洞不吃記憶……它吃的是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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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滴血墜入焦糖。
林小滿咬破舌尖,銹腥味在口腔炸開。血液與焦糖在搖杯中交融,沸騰成暗紅的漩渦。她將液體潑向黑洞,糖漿如蛛網般黏住裂縫,蛞蝓群在黏液中扭曲成琥珀色的雕塑。
代價是劇烈的。
每凝固一寸時空,左臂的銹斑便啃噬一寸血肉。肩胛骨傳來齒輪咬合的鈍響,她低頭看去——皮膚下不再是血管,而是交錯的銅線與芯片。視網膜上炸開雪花噪點,未來畫面強行植入:
黑化的自己端坐機械王座,腳下跪伏著脖頸插管的“林小滿們”。她們舉起奶茶杯,杯底“TS-1988”的代碼如蛆蟲蠕動。王座上的女人輕笑,指尖捏著一枚焦糖琥珀:“你早就是我了。”
“滾出去!”林小滿嘶吼著捶打太陽穴,鼻血濺在琥珀表面。蛞蝓的復眼突然轉動,機械音從琥珀內部滲出:
“1999.12.31……歡迎加入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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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森的素描本在雨中攤開。
紙頁被血漬浸透,炭筆勾勒的奶茶店化為街角許愿池。池水渾濁如鐵銹,池底沉滿哭泣的人臉,而柜臺后的林小滿——
沒有五官,只有淚痕能量槽貫穿軀干,末端連接著資本帝國的霓虹招牌。
“你看到了?”阿森掰斷過載的機械指,將芯片塞入她掌心,“共情力越強,系統越早把你鍛造成許愿池……一個專門回收痛苦的永生垃圾桶。”
林小滿攥緊芯片,鋒利的邊緣割破手掌。疼痛讓她短暫清醒——許愿池的畫面在視網膜上重組,池壁浮現女教師的婚戒、跳樓女人的發卡、陳姐的牡丹銹斑……所有被治愈的“因”,都成了資本收割的“果”。
黑洞突然收縮。
焦糖封印在最后一刻完成,蛞蝓琥珀堆成畸形的墳冢。阿森拽著她后退,廢墟深處卻傳來細碎的破裂聲——
一顆琥珀裂開了。
蛞蝓幼體鉆出,透明軀殼內流轉著未來黑化體的瞳孔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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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點,監察者的機械眼刺破雨幕。
三花貓蹲在琥珀墳冢頂端,耳后芯片閃爍紅光。它舔了舔爪子,琉璃色的義眼倒映出林小滿半機械化的左臂:“記憶載體編號1998,回收進度65%……”
林小滿抓起焦糖殘渣砸過去,貓影卻如數據流消散。腳下傳來震動,廢墟中的奶茶杯殘骸突然浮空,杯底焦糖血漬拼成兩個扭曲的字——
“新生”。
阿森冷笑一聲,踩碎血字:“資本最愛這種謊言,甜得發膩。”
她望向掌心,銹斑已爬上脖頸。遠處未被吞噬的哭墻上,新刻了一行血字:
“救我,救你,救我們。”
有些封印,不過是更精致的囚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