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光漫過九重云霄，勝利的余韻還未消散。

我癱坐在地上，倚著白玉欄桿，桃夭挨著我席地而坐。方才靈氣脫體的后遺癥，四肢疼痛如千鈞，胸口悶痛如重碾，經脈中殘存的靈力如同凍結的溪流，靈氣已然閉塞不通，

鎏金冠在余暉中流轉著幻彩，隨著細微的動作，折射出碎鉆般的光芒，彰顯著來之不易的勝利。

白色廣袖垂落階前，衣袂間的暗紋在日光下泛著微光。遠處此起彼伏的喝彩聲傳來，方才那場比試的余韻還在空氣中縈繞。

似乎上演了一出絕地反擊，反敗為勝的戲碼后，徹底將整個演武場的氣氛燃了起來，一堆堆碼下注猜下一位獲勝者，一堆討論得熱火朝天猜會不會有黑馬再度出現。

爭論聲浪一陣高過一陣，鎏金冠的華彩與玉盤光影交織，將空氣都烘得灼熱。

桃夭忽然起身，裙擺掠過青石階，像只靈巧的雀兒般躥上帝君所在的高臺。

她俯身在帝君耳邊說了什么，帝君白玉般的指尖微微一頓，眼底似有霜雪消融。

桃夭蹦跳著回來時，手中多了顆白色藥丸。她晃了晃金鈴，眉眼彎彎：“帝君賞的清靈丹，最能化解靈氣淤塞，快張嘴。”

藥丸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清涼順著喉間滑入丹田。原本如墜鉛塊的四肢頓時輕了幾分，郁結在胸口的鈍痛也漸漸消退。

“這清靈丹下肚，確實效果顯著，順著渾身感覺酥爽。”

凝滯的靈氣如同破冰的春水，重新在經脈中流淌起來。

我長舒一口氣，活動了下酸麻的手腕：“確是靈丹妙藥，從前我在司藥奶奶那里不曾見過。不過帝君就給了一個嗎？你呢？”

桃夭笑嘻嘻地湊近，發間桃花香混著酒香：“算你有良心，還惦記著我。我早已吃過了。”

她晃了晃腦袋，昂起頭像只驕傲的兔子，“怎么樣？本姑娘出馬，帝君連珍藏的好藥都舍得掏！”

我笑了笑，“還是桃夭大人有面子。”

遠處的爭論聲突然炸開新的高潮，抽簽玉盤的光影在桃夭臉上映出著忽明忽暗。

我下意識望向高臺頂端，帝君廣袖垂落，陽光仿佛為他周身鍍上一層朦朧的光暈，目光卻穿過紛擾人群落在我身上。

那雙向來清冷的鳳眸，此刻竟漾著說不出的柔光。

云華神君的身影就在不遠處，夜藍色衣袍不染纖塵，廣袖隨著風輕輕擺動，他手持玉竹折扇半掩下頜。

平日一雙桃花眼波流轉，此刻目光專注地望著演武場，似乎被什么吸引到了。

順著他的視線望去，一道白衣身影，頭上別著水蘭銀花簪正在場中騰挪翻轉，雙鞭如靈蛇出洞，在空中劃出凜冽的弧線。

“那是誰？”

我不由前傾身體，目光也被場上人吸引。

桃夭輕推我一把，眼中滿是驚訝：“你竟不知？那就是水君幺女木和仙子，自幼修習雙鞭之術，聽說她的碧水游龍鞭當時連天帝都贊不絕口！”

話音未落，只見木和足尖輕點，銀鞭倏然甩出，勾住對手頭頂鎏金冠。

剎那間，冠冕墜落，對方發絲沒了冠發束縛而撥散，場邊頓時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

我望著木和收鞭行禮的身姿，不禁喃喃道：“好厲害的身法，若能得名師指點，他日飛升上仙，甚至位列神位也不在話下。”

怪不得云華神君看得那么目不轉睛，這樣好的修道奇才，這樣迸發的靈力輸出是旁人羨慕不來的。

桃夭卻輕輕搖頭，壓低聲音道：“她與我們不同。小道消息，水君早與帝君商議妥當，待木和戰贏后便入帝君門下，日后飛升成功，還要去北海掌管水政呢。”

“哦，原來如此。”我看著她，心中更是佩服，像這樣的人，才是配得上在帝君座下聽訓，便是往后司水做水君也是絕佳。

日影漸漸西斜，暮色將人影拉長，演武場上的比試也進入白熱化階段。

白衣仙子劍鋒翻轉直取對手咽喉，對面急退三步，發間鎏金冠卻被劍氣勾落，再重重墜落在地上。

全場寂靜剎那，隨即爆發出雷鳴般的喝彩，禮樂聲適時響起，為這場比試畫上句點。

拜師大典即將開始，我隨著眾人向高臺上的天帝，帝君及諸位仙家行三跪九叩大禮。

此刻高臺之上，諸位仙君端坐如松，神色各異。

術法派大羅金仙上座，其下玄靈真君捋著長須，眼中精光閃爍。

醫法派太上老君上座，其下南離火君把玩著手中赤玉珠，唇角噙著玩味的笑。

幻術派昆侖瑤姬獨身前來，輕搖團扇半掩，美目流轉間足以魅惑人心。

這幾位都是百世大會的常客，再往上就是心法兩派，有情，無情兩派，分屬林鶴帝君和云華神君，最上首的天帝神色淡漠，俯視眾生。

冰涼的地面傳來絲絲寒意，心臟卻在胸腔內瘋狂跳動，震得耳膜生疼。觀禮席上的議論聲如潮水般涌來。

“哎，那不就是三七仙子，聽說她基考時一掌就破了幻境！”

“小聲些！她可是帝君座下的藥童，能不厲害？”

“我看旁邊那位桃夭仙子一把金鈴也十分出彩，難怪兩位都是震巽殿出身，強將手下無弱兵啊！”另一位附和道。

“這么說，她們是要拜帝君為師？怪不得帝君千百年未收徒，卻突然現身百世大會。”

話音未落，另一個聲音帶著神秘的壓低：“不一定。諸位看那三七手中那劍，分明是帝君昔日修煉無情道時的含霄劍。”

“荒謬荒謬！帝君乃有情道大宗，何時修過無情道？”質疑聲四起。

面對質疑，那人卻愈發興奮：“說來你們不信，眾人皆知帝君與云華神君是師兄弟，卻不知這含霄劍與云華神君的霜天劍本是雙子星，同宗同源，此中淵源豈是表面這般簡單？”

議論聲瞬間沸騰，如煮沸的鼎爐。

禮樂司突然大喝一聲，震得人群收聲：“肅靜！仙子三七、桃夭速速上前拜師！”

嘈雜聲戛然而止，我抬眼望去，高臺上帝君鎮定自若，端坐如松，云華神君折扇輕搖，目光似有意無意掃過我手中長劍。

桃夭沖我眨眨眼，像只歡快的小鹿奔向帝君。她跪下行禮時，發間金鈴簌簌相碰，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

“弟子桃夭，愿拜入林鶴帝君門下，苦修有情。”

帝君廣袖輕拂，一枚瑩潤的玉環懸在她額前，散發著柔和的光暈，這是親傳弟子才有的“承天玉”。

我瞧見桃夭杏眼里盈滿驚喜，連行禮時袖口都在微微發顫，而帝君還是和平日一樣，溫潤的模樣看不出喜怒。

我也連忙上前，暮風忽然轉急，卷起衣袂翻飛，攥緊含霄一步步踏上云階。

忽然想起之前月夜云華神君攜一柄劍救我的場景，劍尖懸停在半空回頭看我，冷冽的氣息，一雙桃花眼眉目里望著遠處，心跳竟比今日更亂。

此刻深吸一口氣，朝著那襲月藍衣衫拜倒在地，膝蓋觸到冰涼的蒲團，心跳陡然加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