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時節，皇家寺廟的櫻花紛紛揚揚地落下。

長樂公主跪坐在佛前，雙手合十。她向來不信這些，今日不過是奉了母后的旨意，來為父皇祈福。殿內檀香繚繞，熏得她有些昏昏欲睡。

“公主，該上香了。“身旁的侍女輕聲提醒。

她懶懶地起身，接過三支香。正要插進香爐，忽然聽見殿外傳來一陣腳步聲。那腳步聲很輕，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她的心上。

她下意識回頭。

殿外的陽光正好，斜斜地照在那人身上。他穿著一襲月白色僧袍，衣袂飄飄，仿佛隨時會乘風而去。他的眉眼清冷如畫，卻又帶著幾分慈悲，像是廟里的菩薩活了過來。

長樂的手一抖，香灰落在手背上，燙得她輕呼一聲。

那人聞聲轉頭，目光如水般掠過她。只一眼，便又垂下眼簾，雙手合十行禮：“阿彌陀佛。“

“這位是......“長樂聽見自己的聲音有些發顫。

“回公主，這是玄明法師。“住持連忙介紹，“是寺中最年輕的得道高僧。“

玄明。她在心里默念這個名字，像是要把這兩個字刻進骨血里。她從未見過這樣的人，明明站在陽光下，卻仿佛隔著一層薄霧，讓人看不真切。

“法師今日是來誦經的？“她聽見自己問。

“是。“他的聲音清冽如山泉，“為一位故人超度。“

長樂還想說什么，卻見他已轉身離去。月白色的僧袍在風中輕輕擺動，像是一片云，隨時會消散在空氣中。

“公主？“侍女輕聲喚她。

她這才回過神來，發現手中的香已經燃盡。指尖傳來灼痛，她卻渾然不覺。她的心，她的魂，仿佛都隨著那道身影飄遠了。

從那天起，長樂開始頻繁造訪寺廟。

她總是挑玄明誦經的時候來，跪坐在殿外，聽他清冷的嗓音念著經文。有時候他會抬眼，目光與她相接，又很快移開。那一眼，就夠她回味許久。

她開始學著抄寫佛經，一筆一畫都寫得認真。偶爾抬頭，能看見他在庭院中掃地，動作不疾不徐，仿佛世間萬物都與他無關。

“法師。“這天，她終于鼓起勇氣叫住他。

玄明停下腳步，轉身行禮：“公主有何吩咐？“

“我......“她攥緊了手中的經卷，“我抄了些經文，不知可否請法師指點？“

他垂眸看著她手中的經卷，半晌才道：“公主身份尊貴，不必做這些。“

“可我想做。“她上前一步，“我想知道，法師每日都在想些什么。“

玄明后退一步，與她拉開距離：“貧僧只想佛法。“

“那佛法之外呢？“

“佛法之外，皆是虛妄。“

長樂看著他平靜的面容，忽然笑了：“法師說得對，是我著相了。“她將經卷塞進他手中，“這些就送給法師吧，就當是......“她頓了頓，“就當是我的一點心意。“

說完，她轉身離去。走出很遠，才敢回頭。玄明還站在原地，手中握著她的經卷，目光卻望向遠去方，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