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毅的心猛地一揪,像是被尖銳的針狠狠刺中。眼前這個女人,一身土里土氣的打扮,與他所處的世界格格不入,他打從心底里厭惡。然而,當(dāng)目光落在孩子身上,那一瞬間,一種復(fù)雜難言的情緒涌上心頭。孩子那稚嫩的臉龐,像一面鏡子,清晰映照出他自己的輪廓。盡管滿心嫌棄女人,可孩子身體里流淌的,是他的血脈,這血濃于水的聯(lián)系,他緊鎖眉心,想伸手安撫,但又迅速抽回。
他竟狠下心,仿若那些溫情與愧疚都不過是虛幻泡影。他無視女人悲戚的哭聲,像個冷漠的旁觀者,直起腰板,腳步?jīng)Q絕,大步離去,徒留女人在原地,被悲傷徹底淹沒。
秦川崎見此情景,心底一酸,趕忙快步上前。他半蹲下身子,溫柔地摸了摸孩子的頭,遞過去一個安撫的微笑。而后,他抬眼看向那位仍在哭泣的母親,聲音輕柔又帶著幾分堅定:“別太難過了。”邊說著,邊遞上紙巾,又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試圖給予她些許慰藉。
李莉嘴角浮起一抹苦澀笑意,默默轉(zhuǎn)過身去,這些年她早已習(xí)慣了這一切,再多的委屈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就在這時,秦川崎的電話鈴聲驟然響起。他低頭一看,是厲清辰打來的。“清辰,怎么了?”剛一接通,電話那頭傳來的顫抖聲音,瞬間讓他的心懸了起來。只聽厲清辰帶著哭腔說道:“川崎,你能幫幫我的孩子嗎?我真不知道我女兒這是怎么了。我每講一句話,嘴巴都還沒完全張開,她就已經(jīng)憤怒地沖我大吼,甚至直接甩門,把自己鎖在房間里了。”
秦川崎神色一緊,語速急切卻盡量保持沉穩(wěn):“清辰,你先別急,慢慢說。孩子出現(xiàn)這種情況肯定是心里有委屈或者煩心事。你先別去強行敲門,讓她自己在房間里冷靜一會兒。你回憶一下,她最近在學(xué)校有沒有什么異常,比如和同學(xué)鬧矛盾,或者是學(xué)習(xí)上遇到了困難?”
電話那頭,厲清辰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鎮(zhèn)定下來:“我想想……她最近回家確實比之前沉默了些,問她學(xué)校的事,也總是敷衍幾句就回房間了。我還以為是學(xué)習(xí)壓力大,就沒多問。”
“有可能是在學(xué)校發(fā)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把情緒憋在心里了。等她情緒平復(fù)一些,你用溫和的語氣給她發(fā)個消息,就說你很擔(dān)心她,不是要指責(zé)她,只是想幫她分擔(dān)煩惱。”秦川崎思索片刻后繼續(xù)說道,“要是她愿意和你聊,不管她說什么,都先別急著反駁,先站在她的角度理解她。”
“好,好,我聽你的。川崎,真是多虧有你,不然我都不知道該怎么辦了。”厲清辰的聲音里帶著幾分感激與釋然。
川崎,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說,唉。上一階段女兒跟我說起同學(xué)說她很臟,她回到家里還用美工刀在自己的手臂上劃開了好幾道口子。我那時候真的是又心痛又心急,不知道該怎么跟她交流,只是安撫了她幾句,可能她就覺得作為媽媽幫她太少了。你說我該怎么樣跟她溝通啊?”
聽厲清辰這么說,秦川崎的心猛地一沉,語氣愈發(fā)凝重,卻又帶著十足的耐心:“清辰,你先別自責(zé),當(dāng)時那種情況,你肯定慌了神,下意識安撫幾句很正常,這不是你的錯。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讓孩子知道你是完全站在她這邊,毫無保留地支持她。”
他頓了頓,組織了下語言繼續(xù)說道:“你找個時間,挑個輕松的環(huán)境,比如一起去公園散散步,或者在家做頓她愛吃的。先溫柔地問問她,手臂上的傷口還疼不疼,讓她知道你一直記掛著這件事。然后跟她講講,那些同學(xué)說的話完全是不對的,是沒有依據(jù)的惡意。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無比珍貴的,根本不存在誰臟誰不臟的說法。”
“還有,你得跟她坦誠地道歉,就說之前自己處理得不夠好,沒能及時理解她的痛苦,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都歡迎她第一時間跟你傾訴,你會一直陪著她面對,絕對不會再讓她獨自承受這些惡意。再跟她分享一些你自己學(xué)生時代遇到的挫折,或者身邊人的類似經(jīng)歷,讓她知道,每個人都會遇到糟心事,但只要去面對,都能過去。”
“要是她愿意傾訴,不管她說什么,哪怕只是一些零碎的抱怨,你都要認真傾聽,不要打斷她,時不時給她回應(yīng),讓她感受到被尊重、被重視。等她講完,再一起商量以后遇到這種事該怎么應(yīng)對。”秦川崎一口氣說完,稍稍喘了口氣,又補充道,“別太著急,這不是一蹴而就的事,給孩子點時間,也給自己點耐心。”
厲清辰只覺頭痛欲裂,滿心的疲憊與焦慮稍稍得到了緩解,她聲音帶著幾分哽咽,滿是感激地說道:“川崎,真的太感謝你了。若不是你這番耐心開導(dǎo),我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直到現(xiàn)在我才真切體會到,有個專業(yè)心理醫(yī)生在身邊,是件多么幸運的事。對了,你當(dāng)初考研究生,怎么會毅然選擇心理學(xué)專業(yè)呢?我本一直疑惑,可經(jīng)過今天這事,好像有點理解了。”
秦川崎嘴角浮起一抹苦澀的笑意,思緒不由自主飄回到那段青澀時光。那時的他,青春正好,渾身洋溢著朝氣,卻也帶著幾分年少輕狂。在情竇初開的年紀(jì),他邂逅了多才多藝,青春靚麗的姑娘,那姑娘笑起來,仿佛能驅(qū)散他世界里所有的陰霾,從此,她的一舉一動都牽扯著他的心。
自那以后,他展開了熱烈的追求,滿心以為憑借自己的真誠,定能打動姑娘的芳心。然而,命運卻和他開了個殘酷的玩笑,他無數(shù)次的告白,都被無情地拒絕。更讓他難以接受的是,姑娘最終投入了另一個男人的懷抱。那男人身形魁梧,周身卻帶著幾分痞氣,無論怎么看,兩人都不般配。
這份打擊如同一記重錘,他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抑郁、自責(zé)、抱怨等情緒如潮水般將他淹沒。無數(shù)個夜晚,他躺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滿心都是不甘與痛苦,食不下咽,夜不能寐。他把自己鎖在房間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錯,可怎么也想不通,那段日子,仿佛是一場怎么也醒不來的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