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你又在發(fā)什么呆呀。”厲清荷的指尖輕輕勾住母親衣角,擔憂順著顫抖的觸感蔓延。厲母僵直地立在廊檐下,暴雨沖刷著黛色山影,屋檐水簾如同一面流動的鏡子,倒映著她空洞失神的眼眸。豆大的雨點擊打青石板,迸濺的水花混著泥漿,恰似此刻支離破碎的心境。
厲父粗糙的手掌覆上妻子肩頭,喟嘆聲裹著潮濕的水汽:“阿玲,進屋吧。若非為了清辰,咱們在這清凈地兒倒也自在。清荷安置得周全,沒人知道的。”厲清荷順勢環(huán)住母親佝僂的脊背,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才穩(wěn)住顫抖的聲線:“妹妹吉人天相,這里只有我一人知道,你們安心歇著。”
提及清辰,厲母的淚水決堤般漫過縱橫的皺紋:“這么好的孩子,怎么就遭這罪……”厲清荷將母親摟得更緊,下巴抵著她花白的發(fā)頂,溫熱的液體順著脖頸滑落,分不清是淚還是雨。
手機震動如驚雷炸響。陌生號碼在屏幕上跳動,鈴聲撕裂雨幕的剎那,厲母驟然慘白的臉色讓厲清荷喉頭發(fā)緊。她踉蹌著退到廊角,電流雜音里傳來急促喘息:“厲小姐,趙院長二十分鐘前……”信號戛然而止,聽筒里刺啦聲如同催命符。她捏著手機的手劇烈發(fā)抖,趙院長昏迷的消息如重錘砸在心頭——清辰轉(zhuǎn)院秘密的事,只有趙院長知道,此刻卻也發(fā)生意外。
“清荷?”厲父的呼喚傳來時,她已抓過黑傘沖進雨幕。積水漫過腳踝,她卻渾然不覺,只反復咀嚼著那個可怕的念頭:這究竟是意外,還是精心設(shè)計的圈套?
與此同時,驚雷劈開烏云的瞬間,水晶吊燈劇烈震顫。唐煊尖銳的歌聲刺破雨夜:“我去上學校,天天不遲到——”李莉慌忙捂住兒子耳朵,發(fā)梢被孩子扯得生疼。唐毅指間香煙的灰燼簌簌掉落,在地毯燙出焦痕,他透過煙霧凝視著妻子汗?jié)竦膫?cè)臉和孩子通紅的眼眶,壓抑的情緒在胸腔翻涌。當唐煊突然發(fā)狂撞翻茶幾,玻璃杯碎裂的脆響徹底點燃了導火索。
“夠了!”椅子在地板刮出刺耳聲響,唐毅碾滅煙頭,火星燙傷手背也渾然不覺。暴雨拍打著玻璃,將他扭曲的倒影與妻兒驚恐的面容重疊,化作一道無法跨越的鴻溝。
唐毅狠狠碾滅煙頭,火星迸濺在茶幾的裂痕里,像極了他千瘡百孔的生活。窗外暴雨仍在肆虐,雨水裹挾著冰雹砸在玻璃上,發(fā)出令人牙酸的聲響,卻蓋不住客廳里此起彼伏的尖叫。唐煊又在撕咬抱枕,棉絮紛飛間,李莉手足無措地舉著安撫奶嘴,發(fā)絲凌亂地粘在汗?jié)竦哪樕稀?/p>
“廢物!”他突然踹翻腳邊的塑料凳,尖銳的摩擦聲讓李莉渾身一顫。兒子驚恐的哭聲混著妻子壓抑的抽噎,在狹小的出租屋里發(fā)酵成令人窒息的瘴氣。唐毅扯松領(lǐng)口,喉結(jié)上下滾動——這個家每一處都在刺痛他:發(fā)霉的墻皮、掉漆的衣柜、還有永遠晾不干的潮濕空氣,像無形的繩索勒得他喘不過氣。
服裝店的慘淡經(jīng)營如同一把鈍刀。他盯著手機里的轉(zhuǎn)賬記錄,上個月的水電費都還沒湊齊。下午那個試穿十多件衣服卻只拍照比價的顧客,此刻仿佛還站在試衣鏡前,輕蔑的眼神刺得他太陽穴突突直跳。玻璃門外的街道空無一人,雨幕中偶爾掠過騎手的身影,讓他想起張焱梅穿著旗袍踩著細高跟的模樣——她總能把廉價口紅涂出致命誘惑,用指甲輕輕刮過他下巴時,連空氣都變得滾燙。
“任務(wù)必須完成。”他捏扁易拉罐,鋁皮變形的聲響驚得唐煊再次嚎哭。李莉慌亂地捂住孩子耳朵,這個動作卻徹底點燃了他的怒火。“哭什么哭!”他猛地掀翻茶幾,玻璃杯、玩具車散落一地,“帶不好孩子就別帶!”李莉跌坐在碎片里,淚水混著雨水從破碎的眼鏡片后滑落,而唐毅已經(jīng)抓起傘沖進雨幕。
霓虹在積水里扭曲成妖異的光斑,他站在服裝店門口,望著櫥窗里無人問津的春裝。張焱梅發(fā)來的最后一條語音在耳畔回響:“寶貝,等你帶著計劃書來找我~”手機鎖屏照片里,她戴著他送的廉價項鏈,鎖骨處的朱砂痣紅得滴血。唐毅握緊口袋里皺巴巴的任務(wù)書,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只有拿到那份機密文件,才能還清債務(wù),才能逃離這個令人作嘔的牢籠,才能重新?lián)肀莻€讓他魂牽夢繞的女人。
“李莉,這幾天你在圖書館工作怎么樣?“唐毅扯開衣領(lǐng),一粒紐扣蹦的一聲磕在茶幾上發(fā)出脆響。他癱進沙發(fā)時帶翻了煙灰缸,細碎的灰燼像雪落在李莉剛熨好的連衣裙上。
李莉正在收拾滿地狼藉的拼圖,指尖停在半空中。窗外的雨不知何時變成了淅淅瀝瀝的小雨,水珠順著玻璃蜿蜒成蛛網(wǎng)狀的痕跡。“沒什么事。“她垂眸將藍色拼圖塊放進盒子,塑料碰撞聲格外清晰。余光瞥見丈夫摸出煙盒的動作,突然鬼使神差地加了一句:“今天有人用什么量子切割機,打開了古籍恒溫室。還篡改了密碼什么的。“
打火機清脆的咔嗒聲戛然而止。唐毅夾著香煙的手指微微發(fā)顫,火苗在濾嘴上燒出焦黑的窟窿。“你說什么?“他的聲音像是從胸腔深處擠出來的,帶著某種讓李莉脊背發(fā)涼的緊繃感。
李莉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她慌亂地把拼圖盒塞進柜子,金屬柜門撞出悶響:“就...就聽同事閑聊說的,可能是設(shè)備故障...“話音未落,唐毅突然揪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骨頭。香煙的火星落在她裸露的皮膚上,燙出細小的燎泡。
“說清楚。“唐毅的瞳孔縮成針尖,李莉這才發(fā)現(xiàn)丈夫眼底布滿血絲,像是幾夜沒合眼。她想抽回手,卻被攥得更緊。破碎的瞬間
唐煊尖銳的叫聲刺破凝滯的空氣,他揮舞著沾著顏料的小手沖過來,卡通睡衣的衣角在身后揚起。唐毅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響刺激得太陽穴突突直跳,幾乎是條件反射地狠狠一推。
“砰”的一聲悶響,唐煊瘦小的身軀重重摔在地板上,后腦勺磕到茶幾邊角發(fā)出清脆的撞擊聲。孩子先是瞪大雙眼,接著爆發(fā)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小小的臉上瞬間漲得通紅,淚珠大顆大顆滾落。
“他是你兒子!”李莉尖叫著沖過去,膝蓋重重磕在冰涼的瓷磚上,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氣。她顫抖著將唐煊摟進懷里,撫摸著孩子后腦勺迅速腫起的包,聲音里充滿憤怒與絕望,“你對我可以不冷不熱,隨意傷害,可他是你的親骨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