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的深夜，厲清荷攥著滴水的傘沖進醫院。院長辦公室的門半掩著，空無一人，只有電腦屏幕幽藍的光在黑暗中明滅。走廊盡頭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白大褂的衣角一閃而過，她猛地拽住那個小護士：“院長怎么了？她現在情況怎么樣？“

小護士被拽得踉蹌，抬頭看清厲清荷緊繃的下頜線和染著雨水的眉眼，咽了咽口水：“正在搶救。“

“好好的怎么會......“厲清荷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忽然想起今早妹妹欲言又止的電話，心臟猛地往下一墜。

“有人下毒。“小護士警惕地后退半步，打量著這個渾身散發壓迫感的女人，“監控拍到有人往院長咖啡杯里倒了東西。“

消毒水的氣味突然變得刺鼻。厲清荷跟著小護士狂奔到搶救室，玻璃門內的無影燈刺得她眼眶發酸。搶救室門口，院子夫人唐靜怡正揪著自己的頭發來回踱步，白大褂的紐扣歪了兩顆，露出里面凌亂的襯衫。

“唐主任，東西找到了！“小護士話音未落，唐靜怡突然撲過來，枯瘦的手指死死揪住厲清荷的衣領。這個平日里端莊的主任醫師此刻雙眼布滿血絲，聲音凄厲得像困獸：“厲清辰！你到底還要折磨奕秋到什么時候？他都快瘋了！求求你放過他......“

厲清荷被抵在墻上，喉間傳來窒息的疼痛。她望著眼前這個崩潰的女人，突然發現自己做錯了什么，想把她扶起來。

“不是她......“唐靜怡松開手，踉蹌著跌坐在地，眼淚混著鼻涕糊了滿臉。搶救室的儀器發出刺耳的長鳴，紅色警報燈在她臉上明明滅滅，“為什么......厲清辰﹍﹍陰魂不散，總要毀掉他的人生......“

厲清荷緩緩蹲下身子，修長的手指輕輕撥開唐靜怡凌亂的發絲，與她通紅的雙眼對視，語氣堅定而清冷：“我妹妹不會搶奪你的老公，她不是那樣的人。現在最要緊的是救院長，你好好照顧你老公，把精力放在該用的地方。“說完，她利落地起身，黑色風衣隨著動作揚起，轉身便大步離去。

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音漸漸遠去，厲清荷心中的焦慮卻愈發濃烈。妹妹轉院這件事，只有趙奕秋知道，可醫院這么大，會把妹妹安排在哪個病區？她的大腦飛速運轉，回憶著趙奕秋的對話、醫院的布局圖，以及妹妹轉院前留下的蛛絲馬跡，腳步不自覺地加快，在醫院錯綜復雜的走廊里尋找著任何可能的線索。

在一間昏暗的房間角落里，煙霧繚繞，蕭逸還在一支接著一支地抽著煙。尼古丁的刺激讓他不住地咳嗽，那聲音像是要把五臟六腑都咳出來，卻始終停不下手中的動作。

“你這個笨豬啊，現在還在為那個女人煩心嗎？”蕭母看著兒子這副模樣，又氣又急，“你這樣抽下去，肺都不要了！”

“媽……”蕭逸抬起頭，眼神中滿是痛苦與絕望，“我想她。我不想讓她離開我。”

蕭母皺起眉頭，語氣中滿是厭惡：“現在，她都生死未卜，她死了好，我們家都太平了。”

“媽，出事，跟你們倆有關。”一個清冷的女聲突然從門口傳來。蕭欣欣不知何時站在了那里，她的眼神冰冷，直直地盯著自己的奶奶。

“不可以亂說，欣欣。”奶奶強裝鎮定，擠出一絲笑容，“爸爸這么愛媽媽，你看他這兩天沒有見到你媽媽，整個人失魂落魄的。”

“媽，說不定已經被你們害死了。”蕭欣欣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情緒，淚水奪眶而出，她痛苦地轉身跑進房間，“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欣欣，不能到外面亂說的，你爸爸會坐牢的！”蕭母追到門口，大聲喊道，“你媽是個狐貍精，她咎由自取！”

“滾！我媽……我媽……”房間里傳來蕭欣斷斷續續的哭喊，她哽咽得說不出完整的話，內心像是被巨石堵住，難受得幾乎要窒息。門外，母子對視一眼，眼中閃過一絲慌亂，房間里彌漫的煙霧，似乎也將這個家庭的秘密越裹越緊。

蕭逸蜷縮在沙發里，煙灰缸堆滿扭曲的煙蒂，通紅的眼尾還掛著未干的淚痕：“媽，我好難受，清辰是我最愛的女人，可是她怎么能背著我，去和別的男人約會。“指節因過度用力而泛白，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蕭母立刻摟住兒子顫抖的肩膀，鬢角的白發掃過他濕潤的臉頰：“孩子，明天媽媽陪你去醫院找這個狐貍精，讓她給你賠禮道歉。然后，我們把她接回家。“布滿皺紋的手一下下拍著他后背，像是安撫哭鬧的幼獸。

昏暗的臺燈在墻上投下母子交疊的影子，空氣里浮動著廉價香水與煙味混合的氣息。這個單身三十余年的女人，此刻眼神中滿是偏執的堅定——她的兒子永遠不會犯錯，錯的都是那些妄圖逃離的“壞女人“。

“媽，清辰會怪我嗎？“蕭逸突然抓住母親的手腕，喉結劇烈滾動，“我不是故意的，我看到他們這樣，太難受了，我只是一時沖動。“

蕭母將兒子的頭按進自己肩頭，指甲在他后背無意識地抓撓：“媽知道，乖，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和上次一樣。“窗外的月光被窗簾割裂成碎片，落在她嘴角意味深長的笑容上。

蕭欣猛地拉開房門，眼眶還泛著紅。看到爸爸埋在奶奶懷里抽噎的模樣，她咬了咬嘴唇，赤著腳踩過冰涼的地板，突然撲進奶奶另一側懷中。帶著潮氣的發絲蹭過老人脖頸，她悶聲說：“奶奶，我也難受。”

蕭母愣了一瞬，隨即用空出的手圈住孫女單薄的肩膀。蕭欣盯著爸爸后頸的紅痕，那也許是昨天跟媽媽爭執留下的印痕。此刻那人還在發抖，嘴里喃喃著“清辰”，她突然覺得惡心，卻又將臉更深地埋進帶著樟腦味的衣襟——這個家里，誰不是困在愛的牢籠里的困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