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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我和雪兒的故事

第七卷春城歸來

1996年1月,在春城上了半年學的我,第一次寒假歸家。

哥哥騎著他心愛的大摩托去車站接我。

差點兒沒有認出我。

去春城前我1米6出頭,體重一百斤出頭,不大不小的一只。

因為春城和家鄉的溫度差異,我穿了一件巨大、巨厚、巨長的白色羽絨服。

哥哥見到我驚詫道“這是我妹妹嗎?我以為是一只北極熊呢?

半年,就半年,我的個頭竄到了168,體重更是增長了將近20斤。

正如很多年后我親愛的老公說的,“你這個品種太好飼養了?!背燥埡人奸L肉。

仗著個子高,只是高大“威猛”些罷了。

比起我家比比皆是的,二百斤體重的家族基因,我也算知足了。

大個兒門前站,不那個啥都好看。

管它呢。

正是這種心態,我后來長到了一米七,體重也曾在生我兒子的時候,達到過180斤的巔峰時刻。

但是彼時的我,168的大個兒,120斤的體重,即將到來的如花似玉的18歲之人生最美時。

也還行,是吧?

能看。

不嚇人。

我的心態總是出奇的好,可能和父母的教育有關,也可能跟我的原生家庭有關。

記得小時候停電了,全家人黑漆漆的等著來電,一抹暈黃的燭光下,媽媽用標準的山東話教我和姐姐唱四季歌。

春季里來綠滿窗,大姑娘窗下繡鴛鴦。忽然一陣無情棒,打得鴛鴦各一方。

夏季里來柳絲長,大姑娘……

媽媽沙啞的山東口音,像極了老唱片里的經典旋律,回蕩在溫暖的家里。

我和姐姐靠在媽媽身旁,在那漆漆寒夜的微弱火苗下,一遍遍學唱。

媽媽唱累了,老爸接棒,大聲的給我們兄妹仨讀起了《吹牛大王歷險記》,爸爸太擅長語言了,抑揚頓挫,聲情并茂。

雖然爸爸因為時代關系,只有小學文化,但是爸爸超級愛看書,也自學了好多好多字。

因為他不會拼音,他都是用部首查出這個字,再把同音字寫在旁邊。

老鄉們家里的紅白事兒,也都是爸爸去幫忙主持。

爸爸的管理天賦,語言天賦甚至表演天賦都是有目共睹的。

媽媽說:他們剛結婚的時候,每天晚上鄰居也好,爸爸的哥們們也好,吃完飯準時到我家,坐一排聽我爸講書。

《三國演義》《水滸傳》《楊家將》等等等等。

爸爸耳熟能詳,在那個文化貧瘠的年代里,爸爸精彩的講解成為大家最熱切的期待。

最遺傳爸爸這些基因的,可能就是我了。

也正因此,我收獲了老爸最多的喜愛,甚至,是偏愛。

當然爸爸對我的溺愛絕對是有歷史原因的。

首先,生我的時候,正趕上計劃生育開始,所以為了我的降生,老爸損失了一個月的工資不說,還被降了工級。

所以,花錢的和不花錢的肯定不一樣啊。

你說,是不?

花了錢的,怎么看怎么都覺得好。

嘻嘻。

對了,這一年,我還因為這筆出生就帶來的罰款得了個新名字。

因為哥哥偶然聽說鄰居家男孩兒的小名兒叫八零,覺得很奇怪,就問了原因,得知是因為他跟我一樣出生的時候被罰了款,罰款的數目就是80。

可能父母為了讓孩子記住這筆巨款,就給孩子取了個小名,叫八零。

關鍵的是,他家姓王,這可把我哥樂壞了。

回家就喊我七零。

不知道是女孩兒還是咋地,反正我的罰款是——70。

哼,看不起誰???

還少10塊錢。

所以啊,有人說,每個人生下來都是還債的。

而我和別人不一樣的是,連首筆債款的數目都自己帶來了。

雪兒跟我同齡,她為啥不罰款。我當時真問過我媽。

媽的回答很簡單,人家就一個。

獨生子。

哎呀呀,那那…這筆罰款跟我沒啥關系啊。

至少,我不是唯一債務人啊。

罰款的主要原因,是因為先有了我哥和我姐,所以這筆錢,我們得三個人平攤啊。

哎,算了,算了。

看在我哥饒我小命一條,姐姐待我真心不薄的份上。

七十塊錢,我出了!

“你看你總是那么開心”從小到大,雪兒總是那么說我。

得知我回來,雪兒第一時間來找我。

我倆有一肚子的話要說。

雪兒,你知道嗎?我們班36個人,就兩個男生。簡直要了我血命。

雪兒,你知道嗎?我們班班主任竟然是個老頭,這簡直太讓我失望了。

雪兒,你知道嗎?我們寢室八個人,我排老五。我叫“五鬼子”你知道為什么嗎?

雪兒,你知道嗎?我們英語系第一次口語大賽,我是主持人。雪兒,雪兒……

我手舞足蹈著,嘴里塞滿了想了一學期的好吃的。

邊炫邊說。

雪兒笑呵呵的瞅著我,“你怎么那么開心呢”“慢點說,慢點說,你著什么急啊,把東西咽下去再說”。

反正今天晚上你別走,從我家住,我有太多話要跟你說了。

雪兒笑著點頭。

像小時候一樣,每個寒假、暑假我們見面時必然要在一起住上幾晚,把所有積攢的話都說干凈,才算完。

那一晚上,我們兩個基本沒有睡覺,我說完她說,他說完,我說。

一直說到,我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

因為太高興,我竟然忽略了媽媽好幾次欲言又止的樣子。

我感嘆,又快要過年了,記憶里冬天發生的故事真多呀。

可能是因為北方的冬天總是無比的漫長,所以就連回憶里的顏色也大多是白色的。

就像,親愛的爺爺也在這一年離開了我。

我沒有參加上葬禮,我回來的時候爺爺的葬禮歷經辦完了,家人沒有告訴遠方的我。

當我例行第二天一早去看望奶奶時,一眼看到空蕩蕩的單人床,才預感到什么。(爺爺已臥床三年,由奶奶和爸爸叔叔們輪流照顧)

媽媽摟著我說:“昨天就想跟你說,看你和雪兒那么開心,就沒說?!?/p>

奶奶拿出爺爺的遺照,我“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血濃于水的親情,無需話語。我跪在地上,人生第一次感受到失去親人的痛苦。

那個總是樂呵呵,高大威猛,去過無數地方,幽默又風趣的爺爺,走了。

那個總是酒后讓我給他揉腦袋,搓耳朵,我不好好弄,一頓瞎折騰,他還哈哈大笑的爺爺,走了。

那個即使已經生病,還拄著拐棍兒帶我去商店買煙花,買鞭炮,買好吃的,愛熱鬧的爺爺,走了。

這次離開,叫做永別。

叫做生死兩隔。

那是我第一次感受親人的離去。

再也不想有。

可是,人生的每一次離別,又有哪一次,在我們自己的掌控里。

鬧鬧的陽光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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