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年后,姜國京都。
朱雀大街上一輛失控的馬車橫沖直撞,一路上連連撞翻了許多來不及避開的販攤與貨物,一時之間引得人群驚叫與議論聲不斷。
被撞翻了貨物的小販,心中埋怨卻不敢惹事,大多都是吞聲忍了下去,等馬車遠去就去拾綴自己被撞散落了一地的物件,重新布置好攤位繼續叫賣。
也有那脾氣爆性子急的,也只是開口罵道:“這些個世家紈绔!”
話雖不多,但都包含在了那滿滿的語氣里,周圍人的眼神中都是對這句話的認同,但卻無一人附和。
與此同時,季星榆靠在馬車里,緊緊的抓住兩側的車壁使自己坐穩,阻止自己因為重心不穩磕碰受傷,同時也是防止自己被失控疾馳的馬車甩飛出去。
怎么辦?季星榆在腦中快速思考著辦法,車夫和隨行的丫鬟都被甩在了后面,事出突然,根本就等不及他們回府通知人來救她。
這朱雀大街上又多是些市井小販和普通百姓,季星榆只希望他們別被失控的馬車撞到踏傷就好,根本沒抱希望這些人能把自己從這失控的馬車里救出去。雖說能許以重利,但普通百姓根本無法做到控制住失控的馬車,更別說把她從上面救出去了,看來還是得靠自己。
季星榆從自己的頭上拔下了一枚玉石簪子,使勁咽了口口水,暗暗地給自己打氣,慢慢地往馬車外挪動。
此時的季星榆已經挪到了馬車進門的地方,馬車顛簸疾馳的厲害,她只得緊緊抓住木轅,防止被甩下去。這馬應該是被人下了藥了,否則不會突然發狂,自己必須制住它,否則不說自己能否脫險,這路上的行人怕是也會被它沖撞踏傷,時間越久越是不利,不能再等了——顧玖看準時機就從馬車里往馬背上跳,她不會馴馬,但她會殺馬!
手起簪落,季星榆手腳發力緊緊地抱住馬背,手上的玉石簪子卻是不停的抬起又往馬脖子上扎,溫熱的馬血濺到了季星榆的臉上,身下的馬兒漸漸的慢了下來。
季星榆看準時機就往下跳,說是跳,其實就是使力從馬背上滾了下來,在落地時又滾了好幾圈,以免被馬車給壓上。
就在季星榆滾落在地后不久,那被她捅了好幾簪的馬以及它套著的馬車一同翻倒在地,發出“轟”的一聲巨響。
聽到聲音,顧玖終于松了一口氣,還好,這馬終于是被制住了,還好,她還活著。
在地上緩了緩,季星榆動了動身子,慢慢地從地上站了起來。
“小姐!”
“小姐,小姐你沒事吧?”
剛剛被失控的馬車甩在后面的季家仆從氣喘吁吁地追了上來,個個都是頭冒大汗、膽戰心驚。
“小姐,小姐你受傷了。”季星榆被貼身侍女溯洄和溯芷兩人緊緊圍著檢查,溯洄一邊看一邊哭,“都怪奴婢,都是奴婢的錯,讓小姐受苦了,要是奴婢也在馬車上就好了,奴婢...奴婢就...”
溯芷雖然不像溯洄一樣哭訴,但泛紅的眼眶和緊張愧疚的眼神也說明了她和溯洄一樣的想法。
季星榆順著溯洄的話,繼續問道:“你剛剛要是在馬車上,你就怎么?”
溯洄好似終于想到了自己要是在馬車上的作用,堅定的說道:“奴婢就給小姐當墊子,護著小姐從馬車里平安跳下來?!?/p>
季星榆有些感動,但還是對二人說道:“你們小姐不需要你們當護墊,你們看,這不是好好的在這兒嘛。而且,剛剛那種情況下,你們要是也在馬車上,我反而不好脫身,要是你們倆個都受了傷,就算你們主子我不心疼你們,那也得心疼自己沒有貼身侍女伺候了呀?!?/p>
溯洄和溯芷一想,是這個道理,心里也好受了許多,不過還是心疼自家小姐遭了這么大的罪,她們家小姐多好的一個人,怎么就讓這樣的事情發生在了她家小姐身上。
季星榆接過侍女遞過來的帷帽帶上,吩咐人回季府稟報,便帶著人就近進了一間客棧休息。
溯洄被季星榆打發去藥店買些擦傷的藥來,留著溯芷在客棧里伺候自己。
“小姐,奴婢給您擦擦吧?!奔拘怯苓M了客棧后才發現自己出了一身的汗,溯芷向店家要了些熱水,替自家小姐擦手洗臉,順便擦洗了下身子。
簡單的洗漱好后,季星榆換上了備用的衣裙,是為了今天王家的暖春宴特意備的。為了應對在宴上衣裙不小心沾上茶水等突發事件,眾家夫人小姐都會在赴宴時多備一套衣裙以防萬一。季星榆的這套衣裙就是如此,沒想到還沒到宴會就已經用上了。
剛好此時溯洄帶著買好的藥回來了,還帶了坐堂的老大夫來,此時正等在樓下。
老大夫姓虞,是回春堂的坐堂大夫,也是季家常請的一位老大夫。季星榆穿戴整理好后,就讓溯洄下去請虞老大夫上來把脈檢查。
虞老大夫收回絲帕上的手指,對著眾人說道:“無礙,就是受到了些驚嚇,我開一副安心固神的方子,吃上一劑便好。至于你們說的一些磕碰傷和擦傷,剛剛這位小姑娘已經將藥給買回來了,你們每日按照方子涂抹就好,不日便能痊愈?!?/p>
“謝謝虞老大夫了?!奔拘怯苁栈刈约喊衙}的手,向老大夫行禮道謝,示意溯洄送老大夫回去,順便把剛剛新開方子上的藥給抓了回來。
送走了人,季星榆一邊配合著溯芷給自己上藥,一邊在心中思索整理,今日自己前往王家赴宴,馬車卻在行駛到朱雀大街上時突然失控,這絕對不是一個偶然和巧合。
今日的馬車事件就仿佛一個開端,一場宣戰,看來,如今這京都的局勢比自己所想得還要緊迫,這是有人已經坐不住了。
只可惜,這背后之人怕不是個沉得住氣的,而且可能還是個欺軟怕硬的,偏偏選了她一個閨閣弱女子放在明面上動手。
又或者,這只是一場試探,畢竟她的身份有些特殊,與四大世家都有或血緣或婚約的緊密關系,動她,就相當于同時動了王、樓、柳、季四家。
季星榆在心中一一翻過京中眾人的臉,會是誰呢?又是為何要選擇今日自己前往王家赴宴的路上動手?他的目的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