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親的模樣喬舒月已然模糊,畢竟她也死了那么久,久到她從七八歲長到十五六及笄之年,還好娘親為她留下了一筆不算多,足夠養活她的遺產
不然她一個孤女如何能活?
娘親死后喬舒月賣了據說是父親買下的小院落,這些年,這個癡心人一直在這里苦等,就好像那個男人會回來接她,直到她病重時日無多,也眼巴巴的望著那個永遠不會出現他的方向,可是直到她死,她的信依舊沒能送的進伯府高高的門檻
因為她做了外室,與外祖家斷了聯系,在街坊鄰居的幫助下,她安葬了娘親,賣了這個院子,與過去也劃了一個句號。
因為和紅云戲班的班主有些交情,喬舒月認小紅云做了干娘,紅云戲班在雁城也算是小有名氣。小紅云不去和那些聞名天下的角兒相比較,身上的功夫扎實,年輕時也有些名聲,年歲大了就攢了錢來了雁城,憑借著早年的名聲倒也過的不差
喬舒月從小聽戲也會唱幾首,后來忙著寫戲文,就連娘親傳下的繡活疏于練習荒廢了
紅云記是雁城近十年最火熱的,一出世便讓吃老本的戲班紅遍整個雁城,聽說還有那外地的戲班子來取材,各地都演上這出戲,一年三百六十五日,總有不間斷的演出
喬舒月她只專心創作她的戲本子,這一出戲她寫了太久,久到她都忘了自己不是戲中人
她十六歲那年盛京派人來尋她
那些人來時她在收拾箱籠,她們眼睛里都帶著嫌棄,卻還得說著好聽的漂亮話
“二姑娘,你記住你不再是戲班里的舒月,你是伍成伯府的二姑娘喬舒月”
這一句話就將她前十六年的人生下了定論,是不堪是不該提起的
干娘神色復雜的摸著我的頭發
“這一去不知是福是禍,月兒你命…”何其坎坷啊
當時我沒懂干娘話中的含義,只想到要離開相伴多年的家人,去遙遠的盛京,她心里頭害怕
“你是個聰明的孩子,心中有分寸,干娘沒別的能教你了”
“只一件,萬事以自己為重,那里是富貴鄉,你莫要被迷了眼,高門大戶多的是齷齪事,人自私一點,才能活的舒服,月兒你自己保重”
“小滿是個苦命的丫頭,如今跟著你去盛京,也是她的造化。”
小滿是被人丟棄在戲班門口,被喬舒月的娘親帶回家養在身邊,留著再大一點服侍她,只是娘親沒多久病逝,她們兩個人又是姐妹又是主仆這么住在干娘對門長大了,她去盛京認祖歸宗,自然是一起去,小紅云也就歇了給她買個丫鬟的心
這條路是她為喬舒月選的,希望她以后不會怪她,喬舒月生的這樣美貌,又有才華,不應在這雁城草草一生,盛京的繁華也希望她能看一看走一走
小紅云一雙美人面褪去了年輕時的水潤,依舊風韻猶存
盛京伍成伯府雖不如往日了也不是她小小的戲子能阻攔得了的,既有心將她認回去,想必也不會慢待
“小滿你從小就是月兒在照顧你,到了盛京你便是她唯一心腹,切不可魯莽行事,惹下禍來”
“月兒我是放心的,雁城盛京山高路遠,以后不知是否還能再聚,你們兩要相依為命,萬望珍重。”
將那些舊衣分給戲班的孩子后,收拾收拾竟也收攏了四個大箱子
帶著干娘給的銀子和多年積蓄,踏上了盛京的路,這一去不知是好是壞,世間女子癡情總被辜負,她自小就立誓絕不會和娘親一樣癡守著一個負心人
不同于喬舒月這邊的忐忑不安
這一趟盛京是早已安排妥當,只等她進京
松竹院中老夫人和一眾人早已等好,喬舒月半分沒有耽擱,進了京就馬上就去見眾人
喬舒月跟著戲班出入不少人家,驟然頂著這么多雙眼睛,她即使慌亂也不會那么表露在臉上,就算伯府的人嫌棄她的出身拿不出手,但也不得不承認,她容貌生的極好,遺傳了喬家人姣好的五官面容,又正是嫩的能掐的出水的年紀
郝媽媽是伯夫人的陪房,這次也是她帶人去雁城。一身青衣頭戴梅花簪一身素凈的喬舒月進來緩緩的行了一禮,即使生疏些也讓人挑不出太大毛病,這是這些天她趕路之余努力學習的
“可憐的孩子,總是尋到你了,快來見過你父親娘親”首位的老婦人含淚說道
喬舒月才抬頭打量了一會,她穿著褐色圈金的長衫和云鶴織錦的裙子,頭發半白,圓臉長眉看著慈眉善目,眼中的心疼不似作假
其他人眼中有好奇更多的是輕蔑
她的眼睛明明與伍成伯如出一轍,在這里還不如一個下人
“你和你娘生的真像啊”伍成伯面帶回憶的說,其實他的記憶已經朦朧,不過裝出緬懷故人的樣子。看慣人情冷暖,這點喬舒月還是能夠看得出的
他已蓄須,依舊面白如玉,豐神俊朗,當年娘親就是被他這樣一張臉給騙了吧。
莫說他了,就連她自己有時候細想她的模樣卻除了一個沉默的輪廓什么都想不起來
一個十六年杳無音訊的人又怎么想得起來
至于像不像也沒見干娘說,她不由摸了摸頭上的發釵,那是個梅花樣式的金簪,是她此時身上最貴重的東西
“這就是我當年送給她的吧”
喬舒月原本激動的心有些平靜下來,露出一個拘謹的笑容
“是的爹爹”
見她并無怨憤哀傷,還很乖巧,伍成伯才露出一個欣慰的笑容,應該是不知道當年的事
“你父親找了你們母女這么些年,如今也一家團聚了可惜了你娘親活著的時候沒享上福”老太太眉眼唏噓,哀嘆不已
伯夫人也不知是不是操持著伯府,看起來比她師父蒼老些,精致華麗的她都叫不出名字只覺熠熠生輝珠光寶氣,就連衣緣邊的金絲繡線都無一不彰顯著富貴
此時勸慰著老夫人
“舒月和舒姨娘入了族譜,舒姨娘從此受伯府香火,這孩子有出息,她也能瞑目了”喬舒月原來隨母性叫舒月
“好孩子,日后聽你娘親的話,這些年受苦了”
伯夫人忍不住望向她頭上的那枚金簪,那樣陳舊的樣式就是她身邊體面些的嬤嬤都不帶,真是鄉野村婦,難成氣候
伍成伯去雁城正是她懷著長子的時候,一去大半年期間沒什么音訊,她也知道他在雁城干了什么事,原本都等著他將人接進府來,等她生產時他一個人回來,她心里不是沒有松口氣
不過雁城雖然那個死的早,倒是留下個女兒,她攔了這么多年,不知怎么還是被伯爺知道了
伯夫人心里不得勁,不過這些年院里新人舊人不算少,也不差這一個庶女
“正好姐妹們都在,認認人”
夫人身邊的嬤嬤們一個個的將還未出嫁的幾位姑娘介紹了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