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考榜單在公告欄泛著油墨味，冷漾的指尖劃過自己名字上的折痕，突然觸到表格末尾的溫度。靳楓倚著墻嚼口香糖，迷彩外套隨意系在腰間，在冷漾縮回手的瞬間，將冰鎮檸檬茶貼上她發燙的耳尖：“大學霸，教我做題？“

輔導是從圖書館窗邊第四張木桌開始的。

冷漾總是提前十分鐘用濕巾擦拭桌面上經年的咖啡漬，那些棕褐色斑痕像極了靳楓月考卷上的錯題分布。當少年帶著網吧通宵的困倦撞進來時，會故意用冰鎮檸檬茶瓶身貼她的手腕，等她在錯題本上畫出憤怒的嘆號。

“余弦定理應用第三類題，“冷漾用自動鉛筆尖戳他手背泛青的血管，“上周講過同類型的，你故意空著？“

靳楓把籃球在指尖轉成虛影，袖口滑落露出小臂新鮮的擦傷：“我解題的時候，你在看林罡的競賽獲獎推送。”他忽然壓住她正在刷題的五三模擬卷，油墨未干的字跡暈染成烏云，“這道幾何輔助線，和他頭像框上的金線像不像？”

冷漾聽見自動鉛筆芯斷裂的脆響。

蟬鳴突然變得震耳欲聾，她看見靳楓喉結滾動吞咽著未盡之言，籃球砰然墜地時驚飛了窗外偷食的麻雀。少年撿球的姿勢像極了投籃動作，后頸棘突在陽光下泛著釉色，那里有她剛剛用紙團砸出的淺紅印記。

“過來。”冷漾突然撕下草稿紙畫坐標系，“假設你是這個動點P。“筆尖在第四象限重重戳點，“想要到達...”她睫毛輕顫著在第一象限描出朵向日葵，“這里，需要滿足什么條件？”

靳楓的呼吸撲在她發旋：“位移矢量？”

“是軌跡方程。”她圈出y=x2，“即使沖破坐標軸界限...”紅筆狠狠劃破紙張，“物理距離可以縮短，但函數值域永遠隔著整個拋物線。”

少年突然握住她顫抖的手，筆尖在坐標系外拓出狂亂的曲線：“如果P點拒絕被定義呢？“他的溫度透過創可貼滲入她虎口，“像這樣——”

玻璃窗突然被暴雨砸響。豆大的雨點噼里啪啦地砸在玻璃上，濺起層層水花，仿佛是兩人此刻混亂又激烈的內心寫照。冷漾的心猛地一顫，手中的筆差點掉落。她慌亂地想要抽回被靳楓握住的手，可靳楓卻攥得更緊，像是生怕她就此逃離。

“靳楓，你放開。”冷漾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分不清是因為憤怒還是別的什么情緒。她的臉頰緋紅，平日里冷靜自持的模樣此刻全然不見。

“不放。”靳楓的聲音低沉而堅定，他微微傾身，讓自己的視線與冷漾平齊，“冷漾，你看著我，別再用那些公式和道理來推開我。我不明白什么軌跡方程，我只知道我不想和你隔著什么拋物線。”

冷漾的眼眸中閃爍著淚光，雨水模糊了窗外的世界，也模糊了她的思緒。“你不懂，我們不一樣。林罡是老師眼中的優等生，是大家都看好的競賽之星，而你……”她的聲音戛然而止，意識到自己說出的話有些傷人。

靳楓的嘴角泛起一絲苦笑，松開了冷漾的手，往后退了一步。“我知道，在你眼里，我就是個不學無術、整天只知道打球、泡網吧的壞學生。”他彎腰撿起地上的籃球，雨水順著他的手臂不斷滑落，滴在滿是水漬的地面上。

冷漾看著靳楓落寞的樣子，心中涌起一陣酸澀。她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么，喉嚨卻像被堵住了一樣。

“我走了。”靳楓轉身，腳步有些沉重地朝著圖書館門口走去。冷漾望著他的背影，淚水終于奪眶而出。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這么難過，只是覺得此刻好像有什么重要的東西正在從她指尖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