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第三周的黃昏，冷漾在生物實驗室窗外發現了倒吊的靳楓。他迷彩褲腳滴落的雨水在窗臺匯成溪流，懷里的桔?；ㄊ谕该饔昱聞×掖?，像被淋濕的藍鴿子。

“你瘋了？”她開窗時碰倒的標本瓶在桌面滾動，福爾馬林溶液漫過林罡送的《高考沖刺寶典》。靳楓翻身躍入的瞬間，實驗報告單被氣流掀起，貼滿他小腿的創可貼如同錯位的郵票。

廣播突然卡頓，周杰倫的聲音在電流干擾中變得支離破碎：“故事的小黃花...”冷漾看著他撕開雨披露出校服內襯——那里縫著密密麻麻的桔梗刺繡，針腳比她錯題本上的紅×還要凌亂。

“你爸的越洋快遞?！苯鶙鲝难澏堤统雠莅l的信封，上海到墨爾本的郵戳在潮濕中暈染，“淋雨前在傳達室偷的?！彼鋈挥没ㄇo挑起她下巴，“別哭，你種的桔梗我偷澆了三個月營養液?！?/p>

冷漾的指甲陷進花瓣。她終于看清那些藍色并非天生，是少年用鋼筆墨水染就的偽裝，就像他總在小賣部“恰好”買中她偷瞄的話梅糖——此刻正在他掌心融化成褐色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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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濕的聲波共振

保安的手電光束刺穿玻璃時，靳楓將她拽進標本柜。兩人交疊的倒影在裝蟒蛇的玻璃罐上扭曲，冷漾聽見他戰術腰帶里的MP3仍在播放《晴天》。耳麥線纏住她發梢的瞬間，幾道雷聲同時炸響。

“第23秒。”靳楓的呼吸噴在她顫抖的眼瞼，“你每次聽到這句歌詞會屏住呼吸?！彼粗晁氖种冈诠癖趧潉?，正是磁帶轉到“從前從前有個人愛你很久”時的微妙卡頓。

冷漾忽然想起上周體育課。當靳楓三步上籃失手被哄笑時，滾落腳邊的籃球映出他燒紅的耳尖——那是種比她撕毀的匯款單存根更鮮艷的赤色，此刻正貼著她冰涼的鼻尖跳動。

“超市監控拍到187次?！鄙倌旰鋈灰ч_暖寶寶貼在她后腰，“你站在膨化食品區發呆的時間，夠我翻三次圍墻?！八菩牡睦侠O刮過她校牌照片，“示范性高中的監控系統...咳，反應速度慢1.8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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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萎花序里的重生函數

暴雨在午夜轉為細雨。冷漾攤開浸透的作業本，靳楓正用美工刀雕刻橡皮——他復刻了林罡送給她的金屬書簽，卻把斯坦福校徽改成了扭曲的拋物線。

“別動。”他突然按住她補筆記的手，鉛筆尖在《赤壁賦》旁游走。蘇軾的“寄蜉蝣于天地”逐漸被盛放的桔梗覆蓋，枯萎的花萼里藏著極小極小的種粒。

“我奶奶說...”少年刀尖挑破橡皮碎屑，“曬干的桔梗根能治咳嗽?！彼父鼓ㄩ_窗玻璃上的霧氣，映出對面教學樓通明的燈火，“但鮮活的，總該為自己開一次?！?/p>

冷漾的修正液突然溢出。白色液體覆蓋了林罡去年今日的贈言，在臺燈下凝固成澳洲海岸線的形狀。她發現靳楓的草稿紙背面寫滿函數公式，所有坐標系終點都標注著相同的經緯度——那是父母離婚前帶她去過最后的海島。

冷漾望著那滿是公式的草稿紙，指尖輕輕摩挲著那些數字，心中泛起層層漣漪。她抬起頭，目光與靳楓交匯，在那一瞬間，仿佛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只剩下彼此的呼吸聲。

“你...怎么會知道這個地方？”冷漾的聲音帶著一絲驚訝和疑惑。

靳楓微微低下頭，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后腦勺，“你有次睡著的時候，說夢話提到過，我就偷偷記下來了。想著以后有機會，能陪你再去一次?！?/p>

冷漾的眼眶微微濕潤，她從未想過，自己不經意間的一句話，竟被靳楓如此放在心上。那些曾經被她深埋在心底的溫暖與感動，此刻如潮水般涌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