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的顏料儲藏室泛著霉味，蘇夏的橡膠手套陷進硬化了的丙烯堆。社團評分截止前最后三小時，她正在搶救那批受潮的群青顏料——直到左手背突然浮起成片紅疹。

“別碰那個！”

江辰踹開門的巨響驚飛了窗臺上的白腰雨燕，他蒼白的臉在應急燈下泛著石膏像的冷光。蘇夏看著他發(fā)狠地扯開通風管濾網，積灰簌簌落在兩人交錯的影子上，那些霉菌孢子的顯微形態(tài)竟與CT片上的光點驚人相似。

“2019年產的鈦白粉酸化變質了。”江辰扯下她手套的動作近乎粗暴，醫(yī)用腕帶擦過她腕間紅疹，“霉菌代謝物會引起過敏性紫癜。”

蘇夏蜷在貨架角落看他焚燒變質顏料，火光將他脖頸處的月牙疤痕映成琥珀色。當消防警報響徹校園時，她發(fā)現江辰把未拆封的哮喘吸入器塞進了自己書包夾層。

教務處的監(jiān)控屏幕閃著雪花噪點，江辰的側臉在21:37:15幀突然扭曲。蘇夏攥著過敏診斷書，看教導主任的鋼筆尖懸在退社申請書上：“繪畫社必須對事故負責。”

“器材室監(jiān)控上周就壞了。”林小滿踢著防火栓，眼神掃過江辰空蕩的座位，“倒是江學長，明明知道鈦白粉有問題...”

蘇夏突然沖向物理實驗室，泛黃的實驗記錄本正攤開在第七實驗臺。2019年9月那頁被撕去的紙痕間，殘留著微量鈦白粉顆粒，在紫外燈下泛著幽藍熒光。

頂樓水箱的震蕩波攪碎了月光，蘇夏看見江辰正在焚燒實驗數據。火舌舔舐他手腕上的貝殼手鏈時，她脫口喊出那個深埋心底的日期：“2019年7月15日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燃燒的紙頁突然騰空而起，化作無數發(fā)光的風蝶。江辰在灰燼雨中轉身，眼尾淚痣像顆將墜未墜的星：“那天我殺死了自己的顏色。”

暴雨前的低氣壓凝在畫布上，蘇夏用刮刀鏟除變質的白色時，發(fā)現底層顏料藏著幅未完成的肖像。少年在靛藍色漩渦中下沉，指尖纏繞著斷裂的貝殼項鏈——正是七歲那夜沙灘上的場景。

“別挖了！”

江辰的嘶吼混著雷聲炸響，他奪過刮刀在舊畫布上瘋狂涂抹。蘇夏看著那抹鈦白逐漸覆蓋整個畫面，突然抓住他痙攣的手腕：“你當年用的根本不是油畫棒！”

顏料管滾落腳邊，露出底部被磨花的保質期：20190715。江辰瞳孔里的風暴終于決堤，他扯開襯衫領口，心口處布滿細密的針孔：“父親用注射器把顏料打進我血管，說這樣就能留住所有顏色。”

驚雷劈開云層的剎那，蘇夏看清他鎖骨下的燙傷疤痕——是調色盤形狀的烙印。

暴雨沖刷著兩人之間的碎玻璃，江辰蜷縮在傾倒的畫架間，醫(yī)用腕帶浸透了雨水與鈷藍。蘇夏將顫抖的少年擁入懷中時，聽見他齒間溢出的破碎音節(jié)：“那天我燒了整個實驗室...包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