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立檔案館的霉斑在病歷紙上蔓延,蘇夏的指尖停在2004年的新生兒記錄冊。江辰的出生證明復印件上,父親職業欄印著“海城大學生物醫學工程副教授”,墨跡暈染處隱約可見“人體實驗”的鋼筆批注。
畫室儲物柜突然傳來異響,蘇夏轉身時撞翻鈷藍顏料罐。江辰正蜷縮在柜門內測血氧值,左手攥著印有“D-0157”編碼的藥瓶,那是種因倫理問題被禁的神經生長因子。
“父親說這是讓畫家永不失感的秘藥。”他扯開衣領,鎖骨下排列著七個針孔,“從十二歲開始,每周四下午注射。”
夕陽透過彩繪玻璃將針孔染成紫色,蘇夏突然想起那個總在周四缺席美術課的少年,想起他發病時總在數第七級臺階。
生物實驗室的冷柜嗡嗡作響,蘇夏的呵氣在玻璃門上凝成白霜。D-0157的實驗日志夾在《細胞生物學》教材中,泛黃的知情同意書簽著江辰稚嫩的筆跡——簽署日期是他母親忌日。
“受試者自愿承擔腦神經不可逆損傷風險...”
實驗組小白鼠的跑輪突然卡住,蘇夏看著編號0715的小鼠用頭撞擊鐵籠,就像那夜江辰在天臺用額角抵著水箱。監控錄像顯示父親每次注射后都會錄下他作畫的過程,視頻里的顏料盒永遠缺少普魯士藍。
江辰出現在標本室門口時,白大褂下露出住院腕帶。他掀開福爾馬林池的遮布,二十七個浸泡著腦組織的玻璃罐在月光下泛藍:“這是我的前輩們,D-0001到D-0027。”
蘇夏的尖叫被他的手掌捂住,淚水滲進醫用橡膠手套:“現在你知道我為什么撕掉所有藍色畫作?”
三月櫻吹雪落滿急診室窗臺,江辰在藥物戒斷反應中咬破了蘇夏的指尖。她將血珠抹在空白畫布上,握著他顫抖的手涂抹:“這是新的藍色,用我的血紅蛋白和你的眼淚調的。”
醫務室窗簾在春風中鼓起帆影,江辰第一次完整講述母親的故事:那位生物學女博士因反對人體實驗“被自殺”,現場留著摻D-0157的檸檬茶。蘇夏忽然解開他病號服,用圓珠筆在七個針孔間畫上北斗七星:“現在你是自己的坐標系。”
晨光中,江辰撕碎所有實驗數據。紙飛機載著D-0157配方飛向焚化爐,灰燼里浮現母親的字跡:“真實的情感才是永恒的生長因子。”他握住蘇夏被咬傷的手指,在帶血的繃帶上畫下兩個小人共撐普魯士藍的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