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利店自動門叮咚作響時，林晚晴正在整理貨架。她熟練地將關東煮紙杯遞給顧客，手腕上的卡地亞鐲子滑進塑膠手套里，在日光燈下折射出不合時宜的微光。

“總共二十三元。“

玻璃門外忽然傳來刺耳的剎車聲，三輛改裝摩托橫在便利店門口。染著藍發的青年踢開貨架，冰柜里的酸奶瓶接二連三炸開。

林晚晴的指甲掐進掌心，這個月第三次了——自從林氏集團宣布破產，這些催債的人就像聞到血腥味的鯊魚。

“林大小姐躲在這種地方打工？“藍發青年用棒球棍挑起她的工牌，“不如陪我們喝兩杯，利息好商量......“

突然有陰影籠罩住整個收銀臺。

陸沉舟拎著快遞箱站在逆光里，黑色沖鋒衣肩線還凝著夜雨的濕氣。他單手扣住藍發青年的手腕，金屬棒球棍當啷落地時，林晚晴看見他掌根有道月牙形的舊疤。

“根據《治安管理處罰法》第二十六條，尋釁滋事可處五日以上拘留。“他的聲音像浸過冰水的刀，快遞單在指尖沙沙作響，“需要我報警核對各位身份證號嗎？“

人群罵罵咧咧散去后，陸沉舟從保溫袋取出還冒著熱氣的便當。茄汁蛋包飯的甜香混著他身上冷冽的雪松氣息，在林晚晴凍僵的指節間纏繞。

她忽然想起兩周前的雨夜，這個男人也是這樣從天而降，用二十塊塑料布兜住她價值百萬的星空裙。

“為什么幫我？“她盯著他工服上“極速達“的熒光條。

陸沉舟正在給快遞單蓋章，聞言掀起眼簾。監控器的紅光落在他眉骨，切割出深邃的陰影：“林小姐三年前在慈善晚宴說過，紓困基金應該優先幫助勤工儉學的年輕人。“

他推過來一張泛黃的報紙，頭條照片里她戴鉆石王冠微笑的模樣，在便利店的日光燈下顯得像個拙劣的贗品。

林晚晴在簽收快遞時認出了那個字跡。泛黃信封上的瘦金體工整得近乎刻薄，和父親書房里那疊匿名舉報信的筆跡如出一轍。

“林小姐需要驗貨嗎？“陸沉舟的指節叩在紙箱封口處，袖口滑出半截銀色表鏈。那是塊老式百達翡麗，表盤背面刻著林氏集團二十周年慶典的日期——正是父親突發腦溢血那晚失蹤的藏品。

暴雨砸在快遞站鐵皮屋頂上，她忽然想起三個月前的慈善拍賣會。

那時陸沉舟還叫陸川，坐在宴會廳最后一排的媒體席。當自己戴著家傳翡翠項鏈上臺致辭時，鏡頭掃過他攥皺的邀請函，鎏金字體在掌心勒出血痕。

“陸總現在收快遞都要親自上門了？“她故意用美工刀劃開膠帶，箱子里滾出半盒受潮的牡丹牌香煙。暗紅色煙盒上還沾著化工廠的污泥，正是父親昏迷時手里攥著的那盒。

陸沉舟突然按住箱蓋，監控死角里他的體溫灼得人發疼：“林小姐知道當年曙光化工廠為什么爆炸嗎？“

他抽出一份泛黃的安全生產記錄，第17頁的簽名欄里，“林振華“三個字洇著詭異的藍墨水，“真正該破產的不是林氏集團，是有些人的良心。“

便利店玻璃門突然被狂風吹開，暴雨卷著當年火災現場的報紙撲在貨架上。頭條照片里，少年陸沉舟背著小女孩沖出火場的畫面，和他掌心的月牙疤痕在閃電中重疊。

“你...是消防隊說的那個...“林晚晴的耳墜撞在收銀臺邊緣，碎成兩片翡翠流星。

七歲那年從寄宿學校偷跑出來找父親，卻在化工廠倉庫遭遇爆炸的記憶突然蘇醒。濃煙中有雙手把她推出氣窗，那人手腕內側的疤痕劃過她鎖骨，像道未愈的舊月光。

陸沉舟撿起翡翠碎片，忽然露出他們相遇以來第一個真實的笑：“大小姐現在記性倒好。“

他解開沖鋒衣，鎖骨下方猙獰的燒傷痕跡盤踞在舊T恤領口，“可惜當年救人的監控錄像，和你父親保險柜里的證據一起消失了。“

自動門又發出叮咚聲響，穿高定西裝的男人舉著黑傘走進來。林晚晴瞳孔驟縮——這是父親最信任的財務總監徐明，此刻卻殷勤地為陸沉舟披上羊絨大衣。

“收購案已經完成，那些老股東...“徐明瞥見林晚晴瞬間僵住，陸沉舟卻故意將股權轉讓書翻到簽字頁。龍飛鳳舞的簽名旁，林氏集團公章紅得刺眼。

“明天開始，林小姐到總部當我的特別助理。“陸沉舟把煙盒放回紙箱，塑料布包裹的星空裙突然從貨架頂部墜落。

他彎腰時露出后頸的疤痕，像條盤踞在雪原上的黑龍，“畢竟有些賬，要當事人親自算才痛快。“

雨幕中邁巴赫的車燈掃過便利店櫥窗，林晚晴看見十八歲的自己在后視鏡里一閃而過。

那年她執意要去貧民窟發放助學物資，隔著防彈車窗，穿褪色校服的少年正在給生銹的自行車補胎。夕陽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像柄即將出鞘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