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學社活動室掛著尼采的格言條幅。

李子陽推開門的瞬間，水晶吊燈的光暈里浮動著細小的塵埃。溫玫正在擦拭她的斯坦威鋼琴，琴蓋上倒映著少女天鵝般的脖頸。

“這位同學，你踩到我的影子了。“溫玫沒有抬頭，藍白校服袖口露出半截梵克雅寶情人橋手表。

辯論隊招新在周四，撿球小弟的崗位倒是常年空缺。

李子陽把洗得發(fā)白的帆布包放在舊課桌上，包帶碰到溫玫的鉑金包發(fā)出細微聲響。

他抽出《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書脊處密集的便利貼像傷口結(jié)的痂：“聽說貴社在研究克爾凱郭爾？那應該明白'致死的疾病'不是矯情，而是...“

“而是選擇恐懼癥。“溫玫突然轉(zhuǎn)身，馬尾掃過李子陽手中的鋼筆，墨水滴在康德《純粹理性批判》的扉頁，“就像你現(xiàn)在猶豫該用海德格爾的存在論還是福柯的權力話語來反駁我。“

窗外的懸鈴木沙沙作響，李子陽聞到溫玫發(fā)間苦橙花的香氣。他注意到她校牌上燙金的“國際部“，突然想起今早在公示欄看到的全額獎學金名單——那里有她貼著證件照的申請表。

“溫同學覺得《會飲篇》里阿里斯托芬的原初球人理論如何？“李子陽用袖口擦去鋼筆水漬，“被宙斯劈開的半人終生尋找另一半，這種殘缺美學倒是很配你們國際部的裝置藝術展。“

溫玫的指尖在琴鍵上敲出《哥德堡變奏曲》的旋律，陽光穿過彩繪玻璃在她鎖骨投下十字形光斑：“李同學不妨直說，你覺得我們像被劈開的兩半蘋果？可惜現(xiàn)實不是神話，有些蘋果天生長在伊甸園，有些...“她瞥了眼李子陽磨破的鞋跟，“只能爛在牛頓頭上。“

活動室的白板還留著上周的辯論題：“自由意志是存在的幻覺嗎？”李子陽突然抓起紅色馬克筆，在溫玫的持方“反方“下面劃了道血痕般的豎線：“明年全市辯論賽，我會證明你錯得離譜。“

溫玫閉上雙眼，手指輕柔有力地在琴鍵上舞動，接著鋼琴開始了震撼人心的演奏，而彈奏鋼琴的人也輕而易舉地撼動了所有人的心，包括李子陽。

他開始不動聲色地讀著《純粹理性批判》，“人類理性具有此種特殊運命，即在所有知識之一門類中，為種種問題所困此等問題，以其為理性自身之本質(zhì)所加之于其自身者，故不能置之不顧，但又因其超越理性所有這一切能力，又不能解答之也。”

……

她睜眼看到了少年火紅的耳尖，和不停念咒的嘴巴，彈的更肆意飛揚。似要攪亂少年的心。

少年緊縮的眉頭像是無聲的抗議與求饒，最后獵人不知是疲累了還是心軟了，終究還是謝了幕。

一曲盡畢，周圍的贊美聲驟然升起，噓～少女的手指放在粉紅色的嘴巴上，瞬間安靜了下來，隨后她對大家笑了笑，走出了活動室。

哇塞，真像雅典娜女神，太美了。

什么品味，明明就是維納斯啊。

李子陽覺得那些人的評論刺耳的很，平靜異常地說道，溫玫就是溫玫。

【是苦橙花味的溫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