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影閣
昏暗的燈光,與尚書府的紅色喜慶完全是另一個世界。
這里來的人都是殺手,習慣了黑夜的行動,連燭光也是微弱的,淡淡的,只有一絲昏暗的光影。
但是暗影閣的人,除非自爆身份,否則沒人知道他們究竟是什么人,比如閣主景逸,明明是殺手,卻偏偏生了一張傾國傾城的容顏,這個世界上,除了尚書府的人和暗影閣的人以外,就只有徐楚卓知道了。
徐楚卓以為這是蕭洛想告訴他的秘密,這是出于信任。
但是實際上,徐楚卓并不知道,這是景逸的安排,只讓蕭洛告訴徐楚卓,景逸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財會,只負責收收賬而已。
景逸卻偏偏總是故意的讓消息傳到徐楚卓的耳中,不知不覺的告訴徐楚卓,一直是誰在幫他?
是暗影閣。
不管是從蕭洛那里,或是從其他人那里,都是在傳遞給了徐楚卓一個消息:暗影閣,是友,非敵。
徐楚卓畢竟也是王爺出身,為了自保,也是在不斷的培養著自己的勢力——紅樓。
所有人看到的紅樓,都看著像是收留遺孤的場所,但是紅樓里的遺孤,全都是暗衛,殺手。
暗影閣是明面上的殺手組織,聽到暗影閣三個字都會不寒而栗,但是紅樓,都只看著像是個孤兒院而已。
別人不知道,暗影閣可是知道,同樣,不管是什么方式。
但是,景安只是知道紅樓,聽說過這兩個字,卻不知道紅樓這個到底是什么,做什么的。
畢竟,紅樓可從來都不會與暗影閣作對。
景安的身份,明明是獨一無二的少閣主,明明是頂級殺手,在蕭洛嘴里,在徐楚卓那里聽到的,就是,景安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殺手,連自己選擇執行任務的時間都不配有,只能一個任務接著一個任務的去完成,完成的好了,才有短暫的幾天休息,完成的不好,繼續訓練。
景逸在布局,蕭洛知道,卻沒法說什么,一邊是陪伴了自己多年的竹馬,又是皇上,又是自己的已經定下了的夫婿,但是一邊,又是自己的娘家,更是知道……
景逸在報仇。
蕭世宇什么都不知道,他每天做的,不過是每天的上朝,每天的回家陪伴,甚至因為暗影閣是景逸的私人產業,也從來沒有問過,只知道,景安也在暗影閣,很受閣中長老們的器重,僅此而已。
景逸是舍不得,也是必須要狠下心,但是看著自己的女兒嫁了深愛的人,卻又是猶豫,那個人是自己的仇人之子,也是仇人,一邊又是……自己的女婿……
景安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了,唯獨享受著每天的訓練,享受著每天的執行任務的颯爽,他喜歡暗影閣,喜歡那種快意恩仇的感覺,也喜歡每一天的訓練,哪怕這訓練在旁人眼中都是種煉獄般的折磨。
景逸是這么多年,第二次與景安一起來暗影閣。
景逸第一次與景安來到暗影閣,就是將景安送入暗影閣,時隔多年,這母子兩個才第二次一同前來。
景逸在蕭洛出生后,便很少來了,倒是景安,除了偶爾那回家的幾個時辰,其余的時間都是泡在了暗影閣了。
五位長老都在,而且是特地的在等景安,見了景逸和景安,都紛紛躬身行禮。
“無須多禮?!本耙輷P了揚手,示意五位長老起身。
景安一直都知道,暗影閣的禮教不同于大寧禮教,似是有意為之,卻也不知其意,而景安恰恰又不是個多事的主,怎么要求怎么做就好了,就當是暗影閣的獨特禮教就好了。
五位長老起身,拜完了景逸又拜景安,景安只是少閣主,還不是閣主,所以也須回禮。
見了禮后,景逸才坐到閣主位上,似乎有些不忍,卻又很決絕。
“各位長老,景安的任務安排好了吧?”景逸強裝鎮定,不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有一絲異樣。
但是大長老還是經歷的事情太多了,一聽景逸的語氣,就知道景逸的情緒。
“閣主?!贝箝L老恭恭敬敬的行了禮。
“我知道,景安雖然是我兒子,但是也是暗影閣的一員......不用顧及我......正常的派發任務就好了......”景逸的聲音微微發顫。
“娘?”景安喚了一聲,雖然景安和景逸相處的時間不多,但是畢竟母子連心,景逸的猶豫,景安是感覺到的。
而且,景安也從來沒聽到景逸用這種聲音說過話。
“閣主,眾位長老?!蹦滓策M來了,他也是剛剛去完尚書府,在暗處見證了蕭洛和徐楚卓的大婚后,匆匆趕來。
“墨少主?!北娢婚L老也回了禮。
墨白是頂級殺手,是景安的朋友,但是也是暗影閣最大的分殿無影殿的少主,是景逸最為器重的一個分殿,而墨白也次次不會讓所有人失望,尤其是,墨白的固定搭檔,就是景安。
什么叫無影閣?
就是暗影閣的最佳助手,暗影閣負責暗殺,但是所有前期的情報,都是無影閣來探取,而景安和墨白的默契配合,也是十多年來練出來的默契。
“接取任務吧,這次,所有行動,我都陪著你一起。”墨白說。
“嗯?你怎么有時間趕回來了?”景安詫異的問,“我還以為你有任務,去我們尚書府只是順路?”
要知道,平日里的無影閣,可是最忙的,景安雖然是殺手,但是都是負責最后一關的行動,出手狠辣,決絕。前期的情報探取是最忙的,幾乎都不會讓人睡個安穩覺,但是......
墨白竟然回來了?似乎是專門去尚書府見證蕭洛和徐楚卓的婚禮的?
“你的最后一次的任務,我不來陪著你接取,不陪你一起行動,我恐怕有些心里不安啊?!蹦滓活D,隨后笑笑。
“那好,有勞我們墨少主了。”景安微微一笑,雖然總是覺得墨白的話有些奇怪,但是說不出來是哪里奇怪,便與墨白一起走上前,等待著長老的任務竹筒。
長老把竹筒交給景安,景安打開竹筒,取出字條,上面是八句話,每句話都有八個字:
嗜血除惡,為保太平,
憶徐娘未老,身已焚。
不通楚辭新歌舊賦,
不妨英卓殺手揚名。
我道生恩,大天下恩,
惟愿阿娘見盛世際。
斯人已逝,猶恨皇天,
君且此去,無需念后。
景安看著紙條發懵:“娘,這次怎么是首......額......詩?沒有線索嗎?”
景逸背過著身去,眼中淚光微閃卻又隱去,努力平復自己心情,卻不提關于字條的一句話:“嗯,接取了任務,就去吧......”
景安再一次問:“娘,您心情不好?”
景逸強裝鎮定,擺了擺手:“去吧,我沒事的......”
門外再次響起了腳步聲,隨后蕭世宇推門進來了,蕭世宇推門便習慣性的喚:“夫人……”,然后才注意到自己的兒子和兒子的朋友,尷尬的咳了一聲:“咳咳......呃......景安......墨白也在啊?”
景安行禮:“爹?!?/p>
墨白也微微躬身行禮。
蕭世宇點點頭,然后眼中壓根就忘了這個兒子和墨白,只有景逸:“夫人,我們……出去走走吧?”
景逸點點頭,把手交給蕭世宇,輕聲笑道:“好?!?/p>
蕭世宇攬著景逸的肩,在暗影閣外的花園里走著:“夫人,弒母的仇人找到了?”
景逸點點頭,沉默了片刻才說:“找到了,但是殺這個人……我不方便出面……我也沒辦法出面......”
“所以你給景安安排的最后一個任務就是讓他幫你報仇?”蕭世宇與景逸做了這么多年的夫妻,自然是懂景逸的。
景逸點頭,沉默著沒有說話。
蕭世宇雙手捧住景逸的臉,讓她看向自己:“看夫人的樣子,不是太開心?不知道為夫可否有幸,來聽聽夫人的心事?”
景逸沉默了片刻才問:“夫君,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其實是有目的接近你的,你會怎么想?”
蕭世宇溫柔一笑,在景逸的唇上輕輕落下一吻:“為夫一直知道,夫人好色接近為夫,本就是目的了,不是嗎?”
景逸啞然失笑,可轉眼間又帶了些愁容:“我說的不是這種目的......”
大寧律法,是可以允許自由相戀的,而蕭世宇,就是反抗了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堅決的與那個他一見鐘情的女孩子景逸相戀,雖然不知底細,雖然景逸的父母全都沒有消息景逸的身份就是個孤女……
但是景逸她很強,強到有些讓人不可思議,強到足以讓蕭世宇一眼淪陷。
三年。
暗影閣揚名的那一天,也是蕭世宇用了十里紅妝迎了景逸入門的那一天。
轉眼,二十多年。
蕭世宇抱緊景逸,把下巴抵在景逸的額上:“我與夫人相濡以沫二十多年了,夫人能瞞著我什么?就算真有瞞著的,為夫也接受。”
景逸一愣,隨后神色復雜的問:“如果......會給夫君帶來殺身之禍呢?”
蕭世宇笑得風輕云淡:“那為夫便替夫人承擔下,夫人帶著洛洛和景安走,夫人兒女平安,對為夫而言,足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