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二十年立春
金陵雪化盡那日,林綰將九百九十九卷血經鋪滿慈恩寺臺階。
杏黃襦裙掃過結痂的朱砂字跡時,她突然回身扯斷陸硯的玉冠繩:“抄完《妙法蓮華經》,記得用周姑娘的簪花體再謄《女則》篇”
卯初·大雄寶殿
蒲團下的青磚滲出冰晶,陸硯腕上鎖鏈垂落處凝出五瓣梅狀血泊。
紫竹筆蘸透周云湄遞來的藥酒時,突然在宣紙上洇出“斷腸草“三字。
這墨中摻著牽機藥的刺鼻味,劈手去奪瓷瓶的剎那,經幡鬼影里赫然現出林綰繡金線的裙角。
“大師說抄經要焚香沐浴。“
周云湄突然抽出銀針反扎自己虎口,藥酒凝結成血珠滴在經卷上,“春日寒毒反噬血脈...也是有的。“
巳正·藥師殿
青銅香爐炸開第三顆火星時,林綰正用母親的赤金甲套撬動佛龕。
塞滿枯骨的暗格里滾出把雕花牛角梳,銅鏡背面的簽文血跡未干——“囚凰折翼,周而復始“。
紫檀熏籠突噴青煙,她看著煙霧凝成周云湄診脈時的剪影,指間金絲線猛地繃直。
藏在經筒里的半本《均輸法對策》應聲而落,頁緣沾著周云湄臨帖時的枇杷膏漬。
午時·甘露臺
七重素紗幔帳被北風掀起時,席間突然響起碗盞碎裂聲。
周云湄握著陸硯割腕放血的瓷片,針尖挑開他腕間鐵蓮花烙印:“這寒毒若不用夫妻...咳!“
血色隨著般若鐘聲漫過青石地磚。
林綰斟滿青梅酒緩緩澆在經文上,酒液腐蝕出的空腔里浮現出前朝官銀的紋樣。
未時三刻·藏經閣
陸硯在《本草綱目輯要》里發現夾頁時,般若鐘剛好敲到第七十二下。
揚州漕運總督的私印旁堆著曬干的黃連,那些藥材切口的紋路竟能拼出周家賑災糧船印記。
“家父臨終念著‘你們姊妹'...“周云湄突然劇烈咳嗽,帕中瘀血在袖口勾出半闋《上林賦》。
書頁被翻開的穿堂風卷起,字縫間夾帶的三根銀發,發梢分叉的形態與林綰剪斷的青絲如出一轍。
申正·鐘樓密室
銅鐘表面的《心經》刻文里突然裂出紅痕。
林綰用裹著砒霜的鶴嘴鉗撕開暗格時,意外跌出一塊蓋著明黃綢的牌位。
“慈懿貴妃林氏“的描金字正在剝落,龍紋邊框已霉變成尸斑似的青紫色。
裹尸布里卷著的紅肚兜上,金線繡著福王私兵的聯絡密語。
她突然發笑,反手將牌位砸向守閣老僧——飛濺的木屑里赫然嵌著半枚屬于陸硯的進士銅牌。
戌時·藥師井
陸硯打撈起第七桶封冰水時,鐵鏈纏住了周云湄的針灸包。
紅繩系著的銀針尖噙著血珠,捅開封冰的瞬間,冰層下赫然凍著具披甲女尸。
女尸左臂的黥面經書殘缺處,正好對應周云湄背上的銀針走勢圖。
“這是前朝那位...“周云湄的驚呼被冰面迸裂聲截斷。
女尸嘴里含著的玉雕藥杵突然滑落,通體纏著的金絲上有足銀純度暗刻——乃是林家錢莊的獨門標記。
亥初·地宮入口
暴雨沖刷著井口青苔,林綰握緊縫入經文的玉帶鉤。
當機關鎖盤上的“周“字旋至“丙申“刻度時,石階深處突然漫出青煙。
十丈長的硨磲佛串上裹著女人長發,末端的星月菩提墜子卻是皇子襁褓專用的避震器
子夜·長生殿
周云湄嘔出的第七口血里浮著金箔碎片。林綰端來鎏金壺斟滿毒酒時,突然將銅鏡轉向佛龕。
鏡子折射的月光劃破周云湄側臉,那道濺血形成的紅痕,恰似四年前被劃爛的米鋪邀婚帖樣式。
“當年娘親跪祠堂...“她忽然掰斷半片金鎖扔進火盆,灰燼里現出人形玉雕——嬰孩臍帶的系扣方式,分明是前朝冷宮才用的活結之法。
寅末·斷腸崖
滾落懸崖的佛珠撞碎在礁石上時,陸硯挖出了碑林深處的鑄鐵盒。
九百道密碼鎖眼的排序規律,恰是乙未年他教林綰解九連環時的逆向順序。翻開的契書底紋溝壑里,梅枝刺青的紋路正與周云湄后背新傷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