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秋日心跳備忘錄

運動會開幕式的彩帶飄落時，溫念初正把顧西洲送的助聽器防潮棉塞進耳朵。周予白穿著熒光綠運動背心從跳高墊后探出頭：“許南喬把我號碼布縫成愛心了！“他后背的“031“被粉色絲線勾勒出蕾絲邊，許南喬舉著啦啦隊彩球追打他，裙擺掃過溫念初的計時器。

“你的項目在下午兩點。“顧西洲突然出現，白大褂下擺沾著草屑，“需要補充電解質。“他遞來的保溫杯里晃動著淡藍色液體，吸管折成螺旋DNA造型。溫念初抿了口，藍莓味混著海鹽的咸澀——正是上周海邊帶回來的夜光藻提取物。

百米預賽的槍聲驚飛一群麻雀。周予白像離弦的箭沖出起跑線，卻在最后十米突然踉蹌。許南喬的彩球脫手飛出，溫念初看見他右膝護具下滲出暗紅。顧西洲率先翻過欄桿，急救包里的繃帶纏上滲血的膝蓋時，周予白還在嘴硬：“這比被許大小姐踩腳輕多了！“

午休時的醫務室飄著碘伏氣味。溫念初幫許南喬整理藥箱，發現最底層藏著撕去標簽的止痛藥瓶。窗外梧桐葉沙沙作響，顧西洲在樹下調試心率監測儀，白大褂口袋里的硝酸甘油藥盒被陽光照得半透明。

“四乘一百米接力缺個替補！“體育委員的吼聲震得玻璃窗發顫。溫念初被推上跑道時，助聽器突然切換成鼓點模式——是顧西洲連夜編程的節拍器程序。她握緊貼著“CaCO3“標簽的接力棒，聽見看臺上許南喬帶著哭腔的吶喊淹沒在歡呼聲里。

頒獎臺的金色反光刺痛眼睛時，溫念初才發現周予白偷偷換了候補隊員。他掛著金牌朝許南喬比心，右腿肌肉不自然地抽搐。顧西洲用冰袋敷她發燙的助聽器：“沖刺時心跳峰值達到182，建議增加耐力訓練。“他指尖的溫度比冰袋還涼，白大褂內側的心電圖紙露出一角，波形像被揉皺的糖紙。

篝火晚會的火星升上銀杏樹梢時，許南喬教溫念初跳弗拉明戈。周予白抱著吉他亂彈，突然把“生日快樂“彈成葬禮進行曲。顧西洲往烤棉花糖上撒跳跳糖，爆炸的甜味里，溫念初發現他腕表每隔十五分鐘就震動一次——那是設定好的用藥提醒。

“真心話大冒險！“許南喬轉動玻璃瓶，瓶口對準周予白，“上次說謊是什么時候？“他摸著膝蓋上的繃帶笑：“剛才說金牌是純金的。“眾人哄笑中，顧西洲突然起身離席，溫念初瞥見他攥緊的掌心露出半片硝酸甘油鋁箔。

月光漫過操場雙杠時，溫念初找到躲在器材室的顧西洲。他正用聽診器貼著墻壁，醫用膠布在月光下泛著冷光。“在聽混凝土的呼吸頻率。“他摘下聽診器戴在她耳朵上，放大后的心跳聲如潮汐涌動。溫念初不知道，此刻隔壁教室的急救箱里，他剛藏起吐血的紙巾。

返校途中，周予白把金牌掛在許南喬脖子上：“替我保管到畢業！“溫念初的帆布鞋里落進片銀杏葉，葉脈間寫滿顧西洲的化學筆記。路燈將四個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像通往不同方向的鐵軌。

深夜琴房，溫念初發現節拍器底座刻著串數字——091623。當她用化學元素周期表破譯出“Cu（銅）Ti（鈦）V（釩）“時，顧西洲正在醫院走廊咳出帶血絲的月光。值班護士的議論聲飄過慘白墻壁：“那個天才少年...最多撐到初雪...“

梧桐葉落滿窗臺那日，周予白在天臺教溫念初三步上籃。許南喬的芭蕾舞曲從樓下飄來，混著顧西洲調試儀器的滴答聲。籃球入網的瞬間，溫念初的助聽器突然爆鳴，她轉身看見顧西洲扶著試管架緩緩滑坐在地，燒杯里的紫色溶液潑灑成心電圖最后的直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