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是一件很不可思議的東西。雖人各有志,但往往在實現理想時,會遭遇到許多困難,反而會使自己走向與志趣相反的路,而一舉成功。
清芷剛甩掉府中暗衛,翻墻時青玉簪突然勾住發髻。這是母親用陪嫁的玉料親手雕的,簪頭的玉蘭花瓣薄如蟬翼。母親總說她像極了這花,看似溫婉,實則倔強。清芷連忙護住簪子,發絲被扯得生疼也不肯硬拽,最后只得解開發髻,任由鴉青長發披散肩頭。
“姑娘命犯太陰,不宜往東。“街角算命攤的瞎眼老道突然開口,渾濁的眼珠準確轉向她藏身的梧桐樹。
清芷心下一驚,手中的玉簪險些滑落。她慌忙回頭,發現只有那老道一人后,才放下心來,將簪子小心翼翼的收入袖袋,踩著屋脊躍向醉仙居。她身形纖巧如燕,月白裙裾掠過青瓦卻不染纖塵,唯有腰間銀鈴在風中蕩出清響。常年練劍的手骨節分明。
她想起今早父親又在書房大發雷霆,因為發現她偷偷翻閱修仙典籍。鎮紙砸在門框上的聲響,驚得院中雀鳥四散。
“女子無才便是德!“父親的怒吼至今在耳畔回響,“你姐姐明嵐嫁入尚書府,相夫教子,何等體面!你卻整日想著這些歪門邪道!“
清芷定了定神,摸了摸袖中藏著的《太陰經》,這是姐姐上月歸寧時偷偷帶給她的。明嵐總說:“阿芷想做就去做,姐姐永遠支持你。“可清芷知道,姐姐眼中藏著擔憂——那是對她離經叛道的不安。
不到一炷香的時間,便到了醉仙樓,清芷翻過醉仙樓后院的高墻,輕盈地落在回廊上。她將玉簪重新別好,又從袖中取出一方絲帕,將披散的青絲隨意挽起。日光下,她眼角的淚痣愈發明顯,襯得那雙鳳眼顧盼生輝。
樓內絲竹聲聲,觥籌交錯。清芷熟門熟路地穿過回廊,推開一間雅閣的門。屋內早已坐滿了人,都是些與她年紀相仿的世家子弟。
“清芷來遲了!“有人起哄道。
“罰酒三杯!“另一人附和。
清芷笑著接過酒杯,仰頭一飲而盡。酒液順著她白皙的脖頸滑落,在月光下泛著琥珀色的光澤。她將空杯倒扣在案上,引來一片喝彩。
“聽說你今日又逃了家學?“有人笑著問道。
清芷不答,只是又斟滿一杯。她想起今早父親震怒的面容,想起母親欲言又止的神情,想起姐姐擔憂的目光。酒入愁腸,化作一聲輕笑。
“人生得意須盡歡,“她舉起酒杯,“莫使金樽空對月。“
眾人哄然叫好。清芷放下酒杯,轉身走向琴案。她纖長的手指撫過琴弦,奏出一曲《醉太平》。琴聲激越,仿佛要將胸中郁結盡數傾瀉。
有人擊節而歌,有人起舞助興。清芷的琴聲愈發急促,指尖在琴弦上翻飛如蝶。她想起幼時被父親逼著學琴的日子,那些枯燥的練習,那些嚴厲的訓斥。琴聲忽轉高亢,似要將所有束縛盡數掙脫。
一曲終了,滿堂寂靜。清芷抬起頭,眼中閃著異樣的光芒。她起身走向窗邊,推開雕花木窗。夜風拂面,帶來遠處街市的喧囂。
“你們可曾想過,“她輕聲道,“有朝一日,能像這風一般自由?“
眾人面面相覷。清芷卻已轉身,又斟滿一杯酒。她將酒杯高舉,一飲而盡
酒液在月光下泛著粼粼波光,仿佛映出她心底最深處的渴望。隨手將酒杯擲向窗外。瓷器碎裂的聲音在夜色中格外清脆。
“再來一曲!“有人喊道。
清芷笑著走回琴案。這一次,她奏的是《鳳求凰》。琴聲婉轉,卻暗藏鋒芒。她想起母親年輕時的詩集,想起姐姐偷偷塞給她無數個孤本,想起自己藏在床底的修仙典籍。
琴聲漸急,如疾風驟雨。清芷的手指在琴弦上飛舞,仿佛要將所有壓抑盡數宣泄。她的眼中閃著異樣的光芒,那是壓抑已久的渴望,是對自由的向往。
突然,琴弦崩斷。清芷的手指被劃出一道血痕。她卻不以為意,反而放聲大笑。笑聲中,仿佛要將所有束縛盡數掙脫。
“痛快!“她舉起酒壺,直接對嘴痛飲。
酒液順著她的下巴流下,浸濕了衣襟。清芷卻渾然不覺,只是大笑著,仿佛要將胸中郁結盡數傾瀉。她的眼中閃著異樣的光芒,那是壓抑已久的渴望,是對自由的向往。
“清芷,“有人擔憂地喚道,“你醉了。“
清芷卻只是笑著,她轉身走向門口
“我去透透氣。“
到走廊上,清芷才撫著胸口吐舒一口氣,扶著墻壁,慢慢向前走去。她的眼中閃著異樣的光芒,心里壓抑已久的情緒,到底能對誰傾瀉,每當想離開家門真正的去追尋自己想做的事時,都會想起母親欲言又止的神情,姐姐擔憂的目光。
突然,她停下腳步。前方雅間里飄出龍涎香,還有棋子落下的清脆聲響。清芷推開雕花窗欞,正對上一雙映著星河的眸子。
一個男子端坐在紫檀棋盤前,玄色錦袍上銀線繡著隱龍紋。他執棋的手指修長如玉,腕間纏著串龍鱗金釧,釧環相擊時隱有雷鳴。眉峰如劍斜飛入鬢,眼尾卻生著顆朱砂痣,生生將帝王相的威嚴化作了三分妖異。
“擅闖者,死。“他落下一枚黑子,聲線清冷如寒泉漱石。
清芷酒醒了大半,雖然困于閨閣,但是也能立馬察覺出對方不是善者,反手抽出腰間軟劍,劍穗上系著的銅鈴叮當作響。她生得極似母親,柳葉眉下卻生了雙不馴的鳳眼,眼尾微微上挑,右頰梨渦隨著冷笑若隱若現:“小女子迷路,借個道。“
他的目光掠過她凌亂青絲間殘留的玉蘭簪痕,突然拂袖掃去棋盤上的齏粉:“對弈一局。贏了,贈你條明路。“
清芷挑眉:“輸了呢?“
“留下銅鈴。“
清芷帶著些許醉意,將軟劍收回,跳入房內,席地而坐。清芷忽覺袖中玉簪發燙。佯裝失手碰翻茶盞,潑出的茶水卻在那男子的袖口凝成龍鱗水紋。窗外忽然傳來喧嘩。清芷探頭望去,看見府中暗衛正與一隊黑衣人交手。她認出那是東宮死士的裝束,心頭猛地一跳。
“該你了。“
男子叩響棋盤,他斜倚在雕花檀木椅上,一襲玄色錦袍隨意垂落,袖口繡著暗金云紋,在燭光下若隱若現。修長的手指拈著一枚黑石棋子,指尖在棋子上輕輕摩挲,仿佛在把玩一件稀世珍寶。他的目光懶散地落在棋盤上,眸中卻透著幾分漫不經心的銳利,仿佛早已看穿對手的每一步。
棋局已至中盤,他卻依舊從容不迫,偶爾抬手輕抿一口清茶,茶香氤氳間,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窗外月色如水,灑在他棱角分明的側臉上,襯得他愈發清貴逼人。殿內燭火搖曳,映得他身影修長,仿佛與這深宮夜色融為一體。
他落子的動作極輕,棋子與棋盤相觸,發出清脆的聲響,卻仿佛帶著某種不容置疑的威壓。對手額角已滲出細汗,他卻依舊氣定神閑,仿佛這棋局不過是他閑暇時的一場消遣。
清芷咬牙落子,卻發覺自己屢屢被困在同樣的局中。白子無論如何突圍,都會被黑子吞噬。突然想起瞎眼老道的話。猛地抬頭
“這根本不是圍棋!“
男子輕笑,隨即又指尖拈起一枚黑子:“這是命局。“
周圍的氣壓愈發緊張,清芷收緊手掌,玉簪突然刺破衣袖。血珠墜入棋局時,那些黑子竟如活物般避讓,任白龍破空而出。
“告辭。“
清芷知道此地不易久留,翻身躍出窗外,臨走前用軟劍挑走他腰間玉佩。
“這局算我贏。“
清芷沖出兩條街后才敢停下,急忙查看袖中玉簪。發現簪身裂了道細紋,心疼得眼眶發酸。這是母親熬了三個月繡屏風,才換來上等玉料。她將簪子貼在胸口,仿佛還能聽見母親徹夜雕刻時的咳嗽聲。
“等學會御劍術,定要帶娘親去看昆侖雪。“
她對著簪子低語,卻沒發現裂紋中滲出淡淡的青光
當夜,清芷在閨房中把玩那枚玉佩,發現背面刻著行小字:“紫微照太陰,天命不可違。“
“又是些歪東西,皇宮中居然也有人信這個。”
她嗤笑著將玉佩扔進妝奩,卻聽見門外傳來腳步聲。
“阿芷,娘進來了。”
是母親端著安神湯來了,湯里總要多放兩片甘草——因為知道她不愛苦味。
“阿芷,“母親輕撫她的發,神情愈發擔憂。
“今日你逃學,娘給你打了圓場,說是你身體不適,明日你可要裝的像一些。“
清芷望著銅鏡中母親憔悴的面容,心中酸澀不已
“不用跟他說這些,有本事讓他打死我,為難您算什么事”
母親沒有說話,搖了搖頭。
“你還小,都不懂,娘只希望。。。。”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又沒繼續說了下去,只是摸了摸清芷的頭,笑著轉移話題
“我兒青絲如瀑最好看”
清芷明白母親的用意,笑了笑,端起那碗安神湯喝了下去。
“母親,時辰不早了,您也早些休息吧,明日我自行去父親那”
另一邊,待那抹月白身影消失在街角,男子拾起染血的棋子。血珠在指尖化作赤蝶,顯出卦象——太陰沖紫微,大兇之兆。
“殿下,要追嗎?“暗衛跪在窗外。
男子碾碎赤蝶,望著棋盤上重組的星圖:“備車,回宮。“血霧中浮現的簪影與記憶重合——二十年前母妃薨逝那夜,他曾在祭壇見過同樣的玉蘭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