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中的燭火突然同時偏向西北，李相夷的劍尖在觸及陣眼時驟然失準——右眼視野正以驚人的速度坍縮成墨團。這是雙生咒反噬的前兆，意味著此刻笛飛聲的五感正在被黑暗吞噬。

“原來地宮那夜……“李相夷以劍撐地，指尖撫過腕間發燙的咒印。三日前他追蹤金鴛盟殘部誤入地宮，在絕對黑暗中聽見的喘息聲，竟是笛飛聲在東海之濱毒發時的共鳴。

殿主手中的青銅鈴忽然無風自動，十八盞殘燈聚成并蒂蓮圖騰。李相夷左眼尚能視物的瞳孔里，倒映出二十年前的藥廬幻影：兩個生辰八字完全相對的嬰孩被泡在藥池中，白家醫師用銀針在他們鎖骨下刺出鏡像的蓮花烙。

“不是兄弟。“笛飛聲震碎最后一道鎖鏈，玄鐵碎片割破他頸側時，李相夷耳后立刻浮現血痕，“是鏡子的兩面。“

陣眼處的雪蟾酥玉盒應聲開裂，三百六十枚金針懸浮成銅鑒形狀。李相夷終于看清每根針尾都刻著陰陽爻文——他與笛飛聲的生辰正是白家秘術所需的至陽至陰之數。當年藥廬磚縫里遞來的飴糖，原是為了平衡兩人體質的寒熱相沖。

“怕黑是因為有人替你墜入深淵。“殿主點燃最后的犀角燈，火光中浮現出笛飛聲昨夜獨闖九幽塔的景象。當李相夷在地宮被黑暗侵蝕視覺時，金鴛盟主正在塔底承受三百蠱蟲噬目的痛楚。

笛飛聲忽然扯開衣襟，露出心口淡金色的蓮花烙。李相夷腕間的紅痕突然浮出皮膚，在雨幕中凝成完全對稱的圖騰——二十年前白家用他們的血澆灌的并蒂蓮，此刻在暴雨里綻放出妖異的鏡面光澤。

“五感共享，痛覺相通。“李相夷的劍鋒突然轉向自己心口，“那這樣呢？“少師劍刺入三寸時，殿主突然捂住雙眼發出慘叫——通過雙生咒轉移的劇痛正在燒灼他的視神經。

笛飛聲趁機劈開銅鑒陣。碎裂的金針在空中重組出藥廬殘卷：當年被選中的十二對鏡像嬰孩，只有他們活過了淬骨階段。白家在他們顱骨埋入的隕鐵片，正是引發五感共鳴的關鍵媒介。

“不是怕黑。“李相夷拔出染血的劍，看著傷口在笛飛聲心口同步愈合，“是有人在黑暗里為你留了燈。“他彈指擊碎琉璃頂，天光刺入的剎那，兩人腕間的蓮花烙突然開始逆向生長——至陽者承暗，至陰者納光，這才是破解鏡像詛咒的關鍵。

殿主在強光中化作青銅雕像，手中殘卷顯現最終讖語：

“明暗相生，破鏡成鑒。“

李相夷的耳力正在急速衰退，卻清晰聽見笛飛聲血脈流動的聲響——這是雙生咒解除前的最后一次共鳴。他們同時割破手掌按在陣眼，混合的血在并蒂蓮圖騰上燒出卦象：當年白家刻在他們枕骨上的隕鐵密文，實為壓制鏡像天賦的封印。

暴雨驟停時，李相夷看見自己殘缺的影子正在補全笛飛聲的輪廓。朱雀殿地磚縫隙里，二十年前孩子們隔著藥廬傳遞的飴糖紙，正隨著晨光緩緩浮現出真正的解藥配方——以鏡面之血，破虛妄之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