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幫總壇的飛檐上凝著霜，李相夷的劍穗掠過檐角銅鈴，驚起宿鳥撲棱棱飛入晨霧。
笛飛聲的刀鞘輕叩青瓦，鎏金瞳中映著三重院外游走的星蠱——那些泛著幽藍的蟲群正循著特定軌跡，在樓宇間織成二十八宿陣。
“震位三寸有暗門。“李相夷壓低聲音，呵出的白霧纏上笛飛聲肩頭。他指尖金針突然射出，釘死兩只欲報信的星蠱，“謝先生倒是舍得，竟用千年沉香木養(yǎng)蠱。“
笛飛聲的刀尖挑開瓦片，露出下方密室。七盞青銅燈按北斗排列，燈油里浮著星形蠱卵。他忽然扯下半幅衣袖裹住李相夷口鼻：“燈煙有毒。“
暗門機關(guān)啟動的剎那，李相夷的劍穗金鈴驟響。十二具青銅俑破壁而出，手中兵刃泛著與星蠱同源的幽光。笛飛聲旋身劈碎最近那具，鎏金內(nèi)力震得俑心銅符嗡嗡作響：“坎水位交給你。“
劍氣與刀光在密室交錯，金鐵相擊聲里混著蠱蟲爆裂的脆響。當(dāng)最后一具青銅俑倒地時，李相夷忽然踉蹌扶墻，腕間蠱紋泛著不祥的赤金。笛飛聲的刀鞘及時抵住他后腰，掌心內(nèi)力如春溪渡入經(jīng)脈：“逞強？“
“無妨。“李相夷就著他的力道直起身，劍尖挑起俑心銅符，“倒是你，左臂傷口又裂了。“
晨光透過氣窗斜照進來，為滿地蠱蟲殘骸鍍上金邊。笛飛聲扯開染血的護腕，露出昨夜為擋星蠱留下的灼傷。李相夷的指尖忽然撫上傷處，金針裹著揚州慢的溫潤內(nèi)力刺入穴位：“謝先生的蠱毒刁鉆，須得......“
話未說完，密室突然震顫。七盞青銅燈同時炸裂，燈油化作火蛇撲來。
笛飛聲的玄貂裘卷住二人，金鈴刀劈開暗門沖入回廊。熱浪追著衣擺在青石板上烙出焦痕，驚起檐下成群的星蠱。
“東南巽位！“李相夷劍氣攪碎撲向笛飛聲的蠱群，腕間金鈴?fù)蝗徽憽；乩缺M頭的水榭中，謝先生正將最后枚銅符嵌入星盤，天狼星位赫然對著四顧門方向。
笛飛聲的刀風(fēng)劈開雨幕般密集的星蠱，金鈴刀與謝先生的骨扇相擊迸出火星。李相夷的劍尖點碎三丈外銅鏡——那鏡中正映著四顧門演武場的星圖倒影。
“好個聲東擊西。“謝先生折扇突化長劍，劍氣竟與揚州慢同源，“李門主可知，三年前你飲的那杯拜師茶......“
笛飛聲的刀鞘撞偏劍鋒，鎏金瞳中燃起暗火：“你的話太多了。“悲風(fēng)白楊的內(nèi)力震碎檐角銅鈴，驚起星蠱亂陣。李相夷趁機劍走偏鋒，少師劍穿透謝先生左肩，將他釘在星盤之上。
星盤裂紋中滲出黑血，十萬生魂飼養(yǎng)的蠱皇即將破繭。李相夷的劍氣突然滯澀——腕間蠱紋如烙鐵灼燒，竟與星盤共鳴震顫。笛飛聲的刀尖刺入星盤天樞位，鎏金內(nèi)力順著裂紋灌入：“松手！“
蠱皇破繭的尖嘯震碎琉璃瓦，暴雨般的毒針傾瀉而下。李相夷旋身挽劍，劍氣凝成冰盾的剎那，笛飛聲的玄貂裘已裹住他周身。毒針釘入裘皮的悶響里，他嗅到熟悉的松木香混著血腥氣。
“你......“李相夷的指尖觸到溫?zé)嵋后w。
“別動。“笛飛聲的下巴抵在他肩頭，呼吸掃過耳畔，“星盤要炸了。“
蠱皇殘骸在晨光中化作熒光，謝先生的笑聲逐漸癲狂：“星隕之時......“話音未落，金鈴刀已貫穿他心口。星盤轟然炸裂，氣浪將二人掀出十丈，跌入荷花池中。
淤泥漫過腰際時，李相夷忽然低笑：“第三次了。“
“什么？“笛飛聲甩去發(fā)間水草，鎏金瞳在晨光中格外清亮。
“第三次同你落水。“李相夷的劍穗纏住浮萍，金鈴在漣漪中叮咚，“天山寒潭，漠河冰窟，如今......“
話音被突如其來的動作打斷。笛飛聲的掌心貼上他后心，內(nèi)力烘干濕透的衣衫：“聒噪。“
荷香混著血腥飄散，李相夷忽然捻起片花瓣。沾染蠱血的蓮瓣在晨光中泛著金邊，恰似某人眼瞳的顏色。
他隨手將花瓣別在笛飛聲刀柄：“這個配色襯你。“
漕幫的晨鐘忽然敲響，驚起滿池白鷺。笛飛聲的刀鞘挑起岸邊的食盒——是四顧門弟子循著金鈴信號送來的。
掀開盒蓋，桂花糖蒸新栗的甜香驅(qū)散了血腥。
“下毒了？“李相夷撿起塊栗子糕。
笛飛聲的刀尖已試過三樣點心：“比你的梨花釀安全。“
日頭漸高時，他們在殘破的水榭頂找到了最佳觀測位。
李相夷咬著糖藕，看笛飛聲以刀為筆，在屋脊刻下星隕陣殘圖。鎏金內(nèi)力灼出的痕跡里，藏著幾不可察的溫柔。
“玄武七宿的銅符，在城郊古觀。“李相夷的劍穗指向遠處青山，“申時出發(fā)？“
“未時三刻。“笛飛聲拋來水囊，“你該服藥了。“
藥丸的苦澀在舌尖化開，李相夷忽然蹙眉：“甜的？“
“糖漬梅子裹的藥。“笛飛聲的刀鞘掃落企圖靠近的星蠱，“石水說這樣不苦。“
山風(fēng)拂過殘檐，驚散最后一絲血腥。李相夷的劍穗無意纏住刀柄流蘇，金鈴與銅片相擊，奏出段《安魂咒》的變調(diào)。笛飛聲刻星圖的手頓了頓，在房梁補上枚歪歪扭扭的糖人圖案。
“畫技甚佳。“李相夷咬著糖藕悶笑。
“閉嘴。“笛飛聲的耳尖在晨光中泛紅，刀尖卻將糖人多添了朵蓮花冠。
當(dāng)四顧門的信鴿掠過天際時，李相夷腕間蠱紋已褪成淡金。他隨手將最后塊栗子糕塞進笛飛聲手中，劍尖挑起裝著銅符的錦囊：“該去會會真正的星盤了。“
笛飛聲就著他的手咬下糕點，鎏金瞳中映著對方瞬間錯愕的神色。糖霜沾在唇角，被他隨手抹去：“太甜。“
山道上忽然驚起飛鳥，李相夷的劍穗在風(fēng)中輕顫。他望著前方玄色背影，忽然想起十七歲那年的上元節(jié)。彼時笛飛聲也是這樣走在前頭，替他擋開所有飛濺的毒血與暗器，衣擺上的金線蓮花在燈火中明明滅滅。
“發(fā)什么呆？“
李相夷快走兩步，劍穗金鈴與刀柄流蘇撞出清響。山霧漫過青石階，將兩道身影漸漸融成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