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顯輝這次已經(jīng)離家整一年，婆母生病的消息一月一封的家書中，他也常常問候，婆母去信催，他也只敷衍說他正在自己兼任蘭汀書院的院正，慢慢的在找別的替代他的人，才會回去。

傳聞，也慢慢從燕州傳回了北州，說泛湖書院的東家，與自己的學(xué)生有染，而他的妻子卻渾然不知，在家里一心一意的照顧著全家老小，自床前為婆母盡孝。

一直到渾然不知前的事，都是真的，郡主去年帶著兩位侍女來以女學(xué)為主的蘭汀書院求學(xué)，為顯天家恩德，郡主開恩讓兩位侍女也與自己一同入學(xué)，入學(xué)第一日，青衣白褂，身姿欣長，容貌英俊，墨香味十足的院正就落入了這位郡主的眼中。

一出端方院正，與金枝玉葉的故事并未沒如愿展開，一是這位院正已有一妻一妾，妻子不僅身份高貴，而且無錯，不可休棄。

再來妾有情郎無意，張顯輝確實與人有情，有情的人也跟郡主有關(guān)，郡主的兩個侍女中的麗娘，成了他的紅顏知己。

麗娘自然也是，美麗纖細(xì)的女子，除此之外，她詩詞歌賦樣樣精通，更是彈的一手好琴，就連郡主都常讓其在雅宴上表演，引得來赴宴的賓客稱贊連連。

被自己的侍女，搶了男人這種事，郡主倒是看的十分開，她的祖母和我的祖母是親姐妹，我們算是表姐妹，她一開始也并不知道張顯輝是我的丈夫，聽說之后，自己的侍女已經(jīng)和其搞在一起。我的事情她多少也聽說過，再看張顯輝時已經(jīng)覺得惡心的頭腳倒懸，給我的信里，也是大罵自己識人不清，和張顯輝與自己侍女茍且不過是自卑心作祟，最后更是問要不要幫我處置麗娘，畢竟此時麗娘的身契，還在自己手中。

我的回信很快奉上，直言不必顧及我的心情，以及無需難為別人，至于張顯輝是我丈夫這件事，她不常來往南北州，不清楚也是自然。

郡主的回信里，放著麗娘的身契，還有幾句忠告“麗娘決計不是能老實做妾的人，我也只當(dāng)為自己除了個禍害，這張契單算是我給你的賠罪，你若是信我，就先將此單留在手中幾年，看其后效，再做處理。當(dāng)然，他們只當(dāng)我已經(jīng)將身契燒了。你且等實在無法忍耐再行發(fā)作，到時候這對狗男女的臉色，務(wù)必來信與我一一詳說。”

于是，在傳聞里，本應(yīng)渾然不覺的妻，已經(jīng)握著丈夫新歡的身契，將她的脖頸，牢牢地抓在手中。

我將此事與婆母說了，她自是十分贊同，我想著若那麗娘真是個安分守己的，我也絕不為難，若是不安分，又能如何呢。我娘家也無未嫁之女的名聲需要我維護(hù)，被休棄，也只當(dāng)去過更閑逸的日子而已。

如此想著，我將身契隨意放在匣盒之間，便再也不理這件事。

麗娘的名分，為平妻，確不在我所料，但我又何必在意，只是又要準(zhǔn)備宴席，這次并不是納妾的小宴，而是要通告合族耆老，開祠堂記名等眾多事情，還有來賀喜的賓客，只宴席就要準(zhǔn)備三日，數(shù)百桌。

我有些頭癢，抬頭問蘭兒“我能裝病不操持嗎？”

“娘子，您若是不操持，外間說您善妒，不容人也就罷了，宴席難道要讓老夫人親自經(jīng)辦嗎？她可是好不容易才不吃藥的。”蘭兒今年嫁給了府中的管事張緘，如今已經(jīng)是管事姑姑，不似早些年那般毛毛躁躁，想事情也更全面。

“娶個平妻也不錯，若是想管家，這些事情以后就由其來操辦吧。”寫好餐單，派人送去廚房準(zhǔn)備，我也起身，去往婆母的院中，問問娶親的具體時間，樣式等其他安排。

“娘，您在說什么？麗娘進(jìn)門以后也是我們張家的妻，生的孩子也會是嫡子，怎么就非得還要參合上徐氏那個，那個…”

五年了，張顯輝還是沒有找到稱呼我的詞匯，而表達(dá)憤怒的方式，還是大喊大叫。

“你想徐家人同意你娶平妻？”

“這些年，徐氏的遭遇他們歷歷在目，徐家要想管早就管了。”

“原來你也知道徐氏受的委屈”

“除了，除了那檔子事，她在家中何曾受過半點委屈，她在家中執(zhí)掌中饋，說一不二，做娘子如此也應(yīng)該滿足。”

“說一不二也是她自己的本事，與你何干。還有，你這些年受了徐家多少的恩惠，還有她的母家，顧家，繼母家白家，給你無論朝中，民間做了多少事，徐家沉默，另外的幾家，也會裝聾作啞嗎？”

“這幾年，他們也是毫無微詞。”

“那是因為徐氏沒有向娘家多說過一句話，如今，你這般把她的臉放在明面上打，徐氏不說，他們就不做了嗎？她的大表兄已然是正二品銀風(fēng)將軍，不日就要回京述職，到時候一紙你娶奴婢為平妻，怠慢正妻的狀紙遞上，還有這個奴婢，還曾是你的學(xué)生，你覺得，你在京中會有好名聲嗎？她的二表哥是前年新科的狀元，明年春日就會來北州任職太守，你在北州的境遇又會如何？你若是非要和那個奴婢在一起，納為妾，你現(xiàn)在就可以把她領(lǐng)進(jìn)來，可若是為平妻，除非我看到水漣的肚子鼓起來，不然你和我的喪事一起辦。”

“您一口一個奴婢，如今麗娘已經(jīng)不是奴婢，郡主燒了她的身契，她現(xiàn)在如你我一樣，是良民。徐氏多了不起也只是良民，我又不是將其休棄再娶，而且婚后我會與麗娘出府別住，徐氏想在這里做她的大娘子，也沒人礙他的眼。”

“徐氏，徐氏這些年替你內(nèi)外打理，我也是受她照顧才活到今天，她賢良淑德，進(jìn)退有度，你到底對她有什么不滿意，她又做錯了什么得你這般對待？”

“她怎么沒有做錯…”是啊，她做錯了什么呢？

張顯輝像是感覺到我的目光似的，猛地回頭，看見站在門外的我，想起他被抓回府那日，徐氏的話“如果怪我能讓你好受些，那就怪吧。”

于是，自己就這樣，毫無忌憚的，怪了她這些年。

“徐，徐氏，你自己同母親說，你也同意懷了孕才讓我娶麗娘嗎？”

“表兄如今已有一男一女，表嫂如今有有妊在身，不羨慕這樣的話，妾身說不出口。”、

白明柳又懷孕了，她這次懷像一般，苦不堪言，我昨日剛剛?cè)タ戳怂利惲四敲炊嗄甑陌酌髁灿袧M臉憔悴，起黃斑的一天，實在新奇，我忍不住多看了幾次。

舅母也從京城來照顧，除此之外，二表哥顧新益即將來此做官，他比我大兩歲，已經(jīng)二十有四，還未成家，舅母的意思，也是來此地督促督促他。

臨走時，明柳趁著舅母不在，與我悄聲說道“我瞧著，新益不娶親，還是對你有愧。你看你在張家也…也那樣，不如，不如和離而出，新益肯定愿意娶你。”

可能去看她看的勤，從顧府出來后，我是一趟也不想再去。

我究竟要多厚的臉皮，才能再害顧新益。

豆蔻年華時沒有做，如今我也雙十有二，何至再做。

南鞍碼頭上，總會搭售一些雜魚。就是大魚稱完重后，漁家會將同大魚一起捕來的小雜魚當(dāng)做添頭，贈給顧客。

那年，眼見我與大表兄的婚事告吹，舅舅實在愧對于我，便拉著顧新益來我身邊，問“舅，舅舅還有一個兒子，以后你就是新益的未婚，不，后日，后日是初六，我就去你家下聘，許你做新益的妻子。”

我看向震驚的瞪大雙眼的顧新益，他是不愿的，不然為何不發(fā)一語的將頭別過去，他也是不得不愿的，畢竟他也是個極好的人，我的家人都是極好的人。

我自是，不能害他。

于是我說“舅舅，您當(dāng)我的婚事是南鞍碼頭的雜魚嗎？沒了大魚，小的也能給我嗎？”

我若是能有孩子，舅舅家或許就覺得我真的過得好了，顧新益也就不用為拒絕我，而感到愧疚，可以去尋覓他愛的人。

思及此，如同當(dāng)年我答應(yīng)婚事時那般，也答應(yīng)了婆母。

“只是，夫君與麗娘情誼深厚，娶平妻一事也不是什么秘密…”

“是啊，這都不是秘密了，我們現(xiàn)在裝的感情深厚又有什么用？”張顯輝還以為，我在替他說話。

只是，自私的人又不止他一個“為了安撫我的家人，和外人悠悠之口，妾身想，有孕之事，宜早不宜晚，還請婆母為我們二人查看時辰，妾身候著便是。”

“徐氏你知不知羞，你聽聽你說的話，我們是，是什么牲口嗎？你我之間，真的非要如此嗎？非要讓我對你的這一絲愧意，也要消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