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英娘？”張顯輝好似許久沒想起過這個人，我懶得與之周旋“她的孩子剛剛夭折三月，你就另結新歡，這是另外的，麗姑娘要知道的事情。”
“如今，她的孩子周年祭還沒過，你就與別的女人有了新的孩子。”我對張顯輝，第一次有了怨氣。這也是我為何，要這么快將其踢開的原因，我身邊，可不能有垃圾。
“好了，我該說的話，都說完了，如果不想讓我真的把你的情兒關進柴房，就趕緊把她帶走。”在蘭兒的攙扶下，我慢慢的站起來，經過已經呆住的麗娘身邊，我實在沒忍住“自西陵河上，往來的雅舫是漕運的產業，在其上彈琴的樂娘，一年可掙百兩銀子，還受官府保護不被騷擾。再自府中教授小姐們琴術，一年也可掙百十兩銀子。你這一手絕技，怎么也能在這太平盛世間，有足夠的立足之地。你口口聲聲說要贏過我們這些王侯貴女，你明明有我們最羨慕的東西，到頭來也不過是自投羅網。”
兩人一個在前面快走，一個在后面緊跟，我的屋中也總算安靜下來。
我長長的舒了一口郁氣，對蘭兒吩咐“你去英娘房里守著，別讓這兩個人折騰她，英娘同意跟我一起走，對她來說下這個決心不容易，別讓任何人妨礙她。再去庫房，將我專門留下的百年參開好備著，正房那邊一旦不好，就趕緊送進去。這幾日，你和你丈夫也商量商量，他若是愿意跟我走，也該準備起來了。”
“姑娘，他愿意的，他說我去哪里，他也跟著我去哪里。”說著，蘭兒低下了頭，臉一直紅到脖頸，手也摸上已經快五個月的肚子“況且，他的孩子還在我肚子里，他敢不跟著。”
人生漫長，到底該如何度過呢？
我有些茫然的抬頭，繼續看床幔上繡花，如刺繡上這般，與一人白頭偕老，子孫滿堂是人生的過法，或許…
放妻書拿到手中的時候，張顯輝的臉上還有明顯的撓痕，他失落又難過，眼中的茫然更是幾次讓他試圖在我身上，尋找主心骨。
老夫人果不其然的被氣的昏了過去，北州城所有有名的大夫幾乎都來了，都道自己醫術淺薄，回天乏術，要不是一日一碗參湯吊著，她此時早已經跨過忘川河。
我將放妻書折好，交給侍女收好，整理了下外衣，點點頭“老夫人那邊我昨日已經去過了，今日就不去了，這幾年，多謝張公子照顧，我就在此告辭了。”
“你，你要帶走英娘？”張顯輝有些顫抖“是怕她留下受欺負嗎？”
我點頭“經過之前種種事，你也確實不是個好夫君。她準備先去小隱寺住一段時間，之后我的繼母白氏會為她安排新的去處，你就不用管了。”
“麗，麗娘的身契…”
“我昨日已經交給婆…母親身邊的嬤嬤了，如何處理，就看母親的意思了。”
“你到底，為什么這么做？“張顯輝的眼眶立時就紅了：“母親很，很有可能會去世，她走之前，肯定也不會放過麗娘，你到底為什么不肯放，放過我。”
“佛經有云，由愛故生怨，我從未愛過你，卻怨過你一次，那就是你對英娘的絕情。但是我這個人絕不是忍氣吞聲的人，這就是你應該承擔的報復，至少，你真的要如你所說的，只需要一個美麗的妻子，這樣，你才不會，落到今天這個下場。”
我坐在馬車中，微微閉了閉干澀的眼睛，這般如此，如此這般，我也總算是，不再是誰的妻子，也不必因為誰，看誰的眼色，做我不喜歡的事情，只是可憐的張公子，到底還是被我害慘了。
小隱寺山門外，我靜靜地目送英娘進去，她要好好陪一陪那個她無緣得見的孩子。
我的繼母白氏也陪著我，見人走遠，拉起我的手“走吧，在外面這么久，我們也該回家了。”
“父親還在生氣嗎？”
“何止是生氣，這幾日快將你洵弟打死了，他在家里喘口氣都能惹他生氣。”
“我是說生我的氣。”
“他為了替你出氣，將泛湖書院攪得天翻地覆，是還在生你氣的樣子？”
“父親是官吏，怎可公權私用？”
“泛湖書院本就有問題，他們非法圈的地，逼死失主，草菅人命。你父親上報朝廷，將非法行事的張顯輝的舅舅斬首。這還是從先帝來泛湖書院上學開始這么多年，第一個有人敢查他們。”
“父親是南州的統守，怎么能管北州的事務？”
“你二表哥啊，他收集的證據，你父親朝中人脈廣泛，正好處在要升遷回京的關鍵時刻，這個功勞，你二表哥也是當順水人情。”
“我…”在聽到顧新益的消息，在我的心間還是止不住地泛起一絲漣漪。
“你二妹已經出嫁，大弟今年下場科考，不管他已經可以了，洵弟也轉去了別的書院。反正，你去那，我就帶著你三妹妹去那里找你。”白氏看出了我不想回家的意思，也知道我的嫁妝，行李一直存在碼頭上的船上，隨時準備離開。
“父親呢？您不管我父親了？”
“你選擇和你的丈夫和離，也有選擇不和離的女人。”白氏看著馬車上，等的有些不耐煩的，我的三妹水悅，笑得溫柔“怎么著，都是一輩子，現在覺得這輩子長，老來只覺一日一日，猶如畫魂一般，眨眼睛就消失不見。到時候也只會感嘆時光易逝，不會管其他。”
“姐姐”水悅許久沒有見我，不等侍女攙扶，自己跳下馬車，快步向我跑來，環住我的腰，同時將一只錦盒放在我的手中“這是來時二哥哥給的，說見到姐姐就給姐姐，見不到的話…”
小姑娘對錦盒里的東西產生了好奇，我打開遞給她，里面是一只削刻干凈的玉笛，玉笛下墜著一只蝴蝶香囊。
“姐姐，我要這個玉笛”小姑娘甚是會表達自己的想法“至于這個香囊，我想才是二哥哥真正想送給你的東西。”
“可是，這并不是我想要的東西。”我把盒中的東西都送給水悅：“幾年都沒見你了，這里面的，算我和二哥哥一起送你的禮物。”
白氏和水悅自然沒能跟我一起離開，我和蘭兒也沒去多遠的地方，而是來到了燕州定居。
這里，是我外祖父的家鄉，還有就是蘭兒的肚子很大了，不能長途跋涉。
蘭兒的丈夫是個極高大，沉默寡言，只會干活的漢子，但是他對蘭兒很好，什么重活都不讓她做。
在燕州一住就是三年，父親去歲回了京，如今領了戶部尚書的職，深受陛下信任。
大表哥辭了官，明柳一去，他的半條命都沒了，只想著將孩子帶大，一家人去了明柳的家鄉翡縣的莊子上生活。
而外祖父聽聞我去了燕州，總鬧著也要歸鄉，舅舅幾番挽留，最后更是找了陛下，說朝中離不開他這位大將軍才作罷。
至于張家……
陳氏身死，但我想她應該也是能閉上眼睛的，無論是我還是誰，為張家留了后，這是她苦守這幾十年，唯一的念想。
麗娘脫了奴籍，這也是我將身契留下的用意，但愿這次她是真的能從心底感到平衡，她也成為了張顯輝的正妻，管家之事馬馬虎虎，但沒有做什么出格之事。
泛湖書院出事，傷入肉中，卻未動筋骨，張顯輝也非庸才，想出免費為窮苦孩子啟蒙，捐錢入慈惠堂等辦法，也漸漸將污名洗去。三年間，他有了兩個嫡子，一個庶子，如此，他的妻妾都是他喜歡的，美麗纖細柔和的女人。
至于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