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頭雖然沒有開過鋒，卻也含了力道，在他身上留下青紫。
我是在他每十日回家休沐的時候，發現這件事的。
那時，十五的少年人像個刺猬一樣，不允許任何人碰他，也不跟我吃飯，更是坐立難安，洗澡的時候更是把所有人都趕出去。
又十日他回來后，精神更差，走路都晃晃悠悠，差點摔倒的時候，小廝扶住了他，他疼的倒抽了一口冷氣，我就是如此發現不妥的。
當天晚上他在房中洗澡，我見水已經送進去半個時辰，才敲響了他的房門，半晌沒有回應，我生怕他有什么不測，推門而入，此時的他正在凈房門口站著，光著的上半身上，全都是青到發紫，銅錢大小的黑點，他痛極，上衣怎么都穿不上。
“有人欺負你！”我的語氣肯定不容置疑。
他驚訝的看著我，顧不得疼痛，也要把衣服穿好。
我拽住他的胳膊“我一個女人家都沒覺得害羞，你遮掩什么？被傷成這個樣子，還不知反抗，確實應該羞的藏起來。”
“我，我…”因為太痛，李升卿的眼眶里全都是淚，我來之前也哭過“這是我習武的時候摔的。”
“莫不是地上的小石子是一個娘生的，所以讓你這些淤青，都一般點的。”我怒極，大聲的斥問“告訴我名字。”
“是族學里的瀚文三兄弟，還有另外幾個。”
“瀚文三兄弟帶的頭？”
李升卿點頭“他們是族長的孫子，蘭姨，沒有必要得罪他們。”
“我看這些老東西，是真的不知道，在整個李氏家族，誰才是養著他們的人，王管家，派人去叫王管家。”
李升卿被我拽著，渾身不適“蘭姨，男女授受不親，你放開我。”
“你怎么回事，男子漢大丈夫，怎可如此軟弱，軟弱也就算了，我自問從未虧待過你，出了這樣的事情，你為何不告訴我？”我聲音一直很大，怒氣頂的我感覺自己的頭發都豎了起來。
“我沒有…我只是不想給你添麻煩。”
“什么麻煩？我什么時候認為你是麻煩了？我是你的嬸嬸，也是你唯一的親人，你現在還是個孩子，不同我說，難道要去祠堂里，對著你父親和叔叔的牌位說嗎？你叔叔是個狠心的，從來不托夢給我。我也沒見過你父親，難道指望他來夢里跟我說嗎？”我始終拉著他不放手，由不解氣的猛拍了幾下手邊的案幾，震的上面半人高的花瓶都砸在了地上。
等了一會，王管家還是沒有來，我才想起他今日，去城外查賬，要明日中午才回來。
“走，穿好衣服，我帶你去報仇。”甩開他的胳膊，我從衣柜里我給他準備好秋裝，挑了幾件深顏色的“穿好，一炷香之后來我房間門口等我。”
我二人會合的時候，我身上也換了一身暗色的衣裙。
李升卿有些結巴“蘭姨，你這是要去哪里？”
“你得問我們兩個人去哪里。”
“去，去哪？”
“我這個人，喜歡有仇當場就報。你給我帶路，瀚文三兄弟的家在何處，我不常出門，所以不知道。”
李升卿并不想去，我的耐心實在有限，原地跺了一會兒腳后，就要叫人帶路。
這時，他才慌忙的攔住“等明日你去告訴族長，族長會教訓他們的。”
“只是口頭教訓嗎？”我跺腳跺的有些麻，所以換了一只“我會讓他們付出比你疼十倍的代價。”
侍女彩兒從外院回來，將一個密封的木盒遞給我“夫人，你要的東西在這里。”
“你要放蜜蜂？”李升卿也明白了我的意圖，沒了剛才嘴里的那套仁義道德，一把摁住我的胳膊“不，不行，他們明日還要進學。”
“你想的也太多了吧。”我抽回自己的手，打開木盒，里面是一把弓和十幾只長箭。
“這些箭頭也是沒有開刃的，但是我讓彩兒沾上了癢癢粉和臭液，因為太臭了，所以只能放在盒子里密封。”說著，我們三人都不約而同的捏住了鼻子“去不去？”
李升卿搖頭。
“臭液我這里還是有一些的，你要是不去，我立刻就把它撒到你身上。”
“帶路，我給你帶路。”李升卿這次走的極快，車馬在外面等著我們，坐上車我才后知后覺“嘖，應該先請大夫的。”
“你才想起來。”李升卿的話語里有些埋怨，但是二人之間的氣氛好了許多，他這才開口向自己解釋“我不是不把你當親人，而是，而是，我覺得這些是我應該承受的。”
說著，他紅著眼把頭低下去，半晌竟哭了起來“他們，他們并不打我，只，只說我的父親，也曾經把箭射向自己的弟弟，而他弟弟的夫人還，還無怨無悔的照顧我。我和他們既然也是兄弟，挨幾下，也是沒事的。”
“你覺得他們的話有道理？”火氣再次上涌的我，手又不自主的向周邊拍去，卻被李升卿一把拉住“別，別拍，手疼。”
少年的掌心里，是他的淚和汗水，眼中雙眸被淚水浸過，晶瑩剔透。
我看著這樣的他，卸下力來“我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我就告訴你，他們的恩怨已經了了。我照顧你，是因為你值得。”
他當然值得我照顧，作為未來李家的繼承人，他手指縫里的錢，也夠我吃香喝一輩子。
那天我們用那些箭，將族長家三個調皮搗包的孫子收拾了個夠嗆，僅僅是那些癢癢粉和臭液就夠他們喝一壺。
族長家的這三個孫子，住在同一個院子，其中老大，老二住在一起，老三住在西屋。
院墻很低，兩個我帶去的護院趴在地上，我和李升卿一左一右踩著，就可以把院中的一切盡收眼底
我們踩著梯子，爬上屋頂，等在上面的護院，已經將瓦片掀開，我舉起弓，遞給李升卿“這第一箭，你來。”
“我，我…”李升卿猶豫，可是我卻沒有繼續和他僵持下去，將箭頭放在瓦片中間，抬壁張弓，怒而向正頭擠著頭，看著有圖書的兩兄弟射去，一箭下去，箭直插二人中間的床板，即便箭頭沒有開刃，這一箭，我也下了十層力，兄弟二人身下的床板，應該是被箭射穿。
屋中二人先是一愣，左邊的那個受到驚嚇撅了過去，右邊的老二連滾帶爬，尖叫著向門外走去。
李升卿眼中升起驚訝之色“蘭姨你，你的箭術好優秀。”
“君子六藝，可不只有你們這些男君子才可以學的。”隨后我將弓再次遞給他“來吧，男君子，讓我看看你的能耐。”
開弓沒有回頭箭，李升卿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他也抬臂，但用的力氣比我小多了，但也穩穩的落在剛剛露頭的老二頭上，挑著他的頭皮，刺進他的頭發里。
老三也聽的動靜，他個子小又胖，所以目標有點明顯，移動也慢，我刷刷連發，都命中了他，皮肉之痛，也足以鉆心。整個院子都是他殺豬般的哀嚎。。
李升卿手垂著，除了第一下，他的手沒有再抬起來一次。我知他還是有心魔，便沒有再勉強，一直到射完盒子里的所有箭，護院也提醒我“夫人，族長府中的護院朝這邊來了，我們快走。”
“走”我顧不得收拾東西，也沒有這個打算，拽著還發呆的李升卿，在護院的護送下，一路下了房頂，爬過院墻，往百米外的馬車奔去。
這里是后院的一個小巷，有一些秋薔薇，長出了院墻，因為太過茂盛，已經將這個小巷的頂蓋了起來。
我因為手里拽著李升卿，重心往下，那些花瓣簌簌的在我頭頂，我只聞到了花香。而身后的李升卿卻慘了。
上了馬車，氣還沒有喘勻，李升卿抽噎一聲，像是痛極，我探頭，見他身上頭上全都是花枝，而這些花枝都是帶刺的，其中有一從花枝，割破了他的左眉，而左眉的肉中，竟成了這從花枝的瓶器，我抬手，沒怎么用力，花枝就掉了下來，李升卿的血也滴滴兩下，落在我的掌間，我看了，都好似感覺到疼一樣的倒抽冷氣“你，你怎么不跟我說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