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中存在著始終朦朧而模糊的印象，似海霧中昏暗而矚目的夜燈。

男孩存在于不知名的天地，始終在印象中涂抹重影。

名字不知曉，或已然忘卻，稚幼的嗓音在記憶中保留為幾句遙遠的呼號。

卻還是記得他。

記得是他賦予了自己姓名。

——予我存在的意義。

想對他表示感謝。

予以他祝禮，望他安康。

......

“男孩長大了嗎？”

一直無理由的認為，只要祝福他現在幸福就好。

心中卻總是淺藏著一份愿望。

有著一份簡單的期待。

還想——

再見他一面。

從浪漫，帶有強烈個人主觀色彩的角度來看，雨水與地面的接觸是一次次注視的交接，是天對地的如約而至的關注與問候。

所以她（祂）喜歡雨，在祂的國度里，雨因祂的偉力被賦予了新的寓意與面貌。

今日的雨露還平穩的安臥在云層中在這些問候中，數萬億通透的顆粒蓄勢待發，而在這不知是多么微小的概率下，陽光透過一顆格外晶瑩剔透的雨露所映射的光線，與一道探究過來的視線重疊了，映照出一位女孩的身影。

雨露映照下，身影顯得模糊，綺麗，惹人憐愛，雖不自知，但她正在活在某些人視線下，沐浴著溫和或熾燒的目光，平淡的活著。

5月9日，距初三升學考試還有一個月。

仲夏日的昏夜仍略顯燠熱，太陽已經西斜，鉛色的云彩吸滿了水分，不知何時將傾吐大地。

云層下一位灰色的人影昂首望向灰蒙厚重的天空，此時云層濃重而不帶有雨意，使人心情沉滯。

“會下雨嗎？”纖細而不顯瘦弱的女孩用手蓋住前額，看向沉默的烏云。隨后伸直手臂，像是在遮擋雨水，抑或是要撐起天空。

“......大概吧。”她在心中為自己作答，自己并沒有怎么在意天氣，因為她會在家中度過所有的校外時間，晴空當照她可能會走路把頭放低一點，而不是去享受后庭院的陽光浴，夜雨過后或許能入眠的更深一些，倒也不會抱怨天氣。

除此外天氣對她的影響只關系著回家路途是否難行。就只是這樣簡單的事情。

她在課間特意跑下來看云，也并沒有出自任何的感情訴求，就連一點點賞景的心都沒有。單純的是為了避開教室的吵鬧，為自己提供短暫的適宜發呆的環境。

無所事事，信步而行。

不融于集體，沒有值得稱道的興趣愛好，沒錯，女孩在這個年紀也能稱得上是一位十分無趣的人。本人對此深有認知。

感受到零星的雨滴后，女孩拉起灰白的兜帽，半低著頭，抬了抬胸前別著的，方才歪掉的校徽，上面印制著的照片雖被水汽模糊，仍能顯出其本人的俊秀。

當然，硬要對她的外貌進行描述的話，可就不止俊秀了，但此處暫且不表。當事人應當也不想在故事還未展開之時，便被擅自被歸類為是那種“一無所用，只是碰巧長的比較美觀的人罷了”如此這般的人。若是先入為主的代入這種想法，無論后來有沒有人能知曉她的故事，知曉的程度如何，最后也可能只會對她留有這種淺淺的印象吧。

不過“一無所有，只是碰巧長的比較美觀”這句話放在此處，意外而又殘酷的沒什么問題。因為女孩是相當典型的沉默寡淡的，陰暗系角色。

不會有社交，在學校沒有朋友，也沒有在這個年紀應當會有的，哪怕一點點的越界的，怕別人知道的興趣。

說回正題，校徽上的名字是林蘭，中學生，15歲。這一年的八月份過生日。這些信息足以涵蓋大部分認識林蘭的人對林蘭這個人的印象了，重復一遍，對于自己是個很無趣的人這一點，林蘭自己還是清楚的。如果以自己為主角展開故事的話，能有一章的篇幅就相當不錯了。可以取《觀察如何平凡》這類名字。

而且一定會爆冷的，保準暢銷不了。

上課鈴響起，林蘭堪堪卡著時間進入教室，原本的體育課因為天氣原因和數學老師請假而改為了自習課。林蘭找到自己靠窗的后排位置，斜坐著，放開了思維。

不擅長社交，卻還是樂衷于觀察細微變化的邊緣人林蘭向窗外看去。這時候正是由春入夏的時節，與陰雨霏霏，卻又時常燥熱難耐的反差天氣相隨的是，自己高三的期末考試。

林蘭在心中胡亂的想著。

“說起來，明明昨天卷積起的云層看起來還是很柔和呢，現在一副要下雨的樣子，看來真的換季了啊。”

“不知道她怎么樣了，他們也還好嗎？”

林蘭微不可見地嘆了一口氣。

“快下課吧。”她在心里說道。

初中的生活也快走到尾聲了，先不看那稍微長遠一點的事情，就今天來看，離自己回家還剩一節課的時間，往遠處看，離漫長但不惹人反感的假期還剩四周，只要先把期末考試這關過掉。

再之后，林蘭便要升入高中了，去另一個地方繼續當自己的小透明。

時間在流逝，而自己還是會一如既往的，閑散的感受它。

林蘭感到有些發昏，眼前迷迷糊糊的。課堂上老師的手在劃出一道慢慢的弧線講解著定理，倫理，或是規矩，是流行的軌跡。

這時候時間也還是很柔和。

林蘭沒問題的，林蘭即使走神也沒問題，她的成績很好，是優等生，出類拔萃，而且也絕對不會有人來責備她。

林蘭完全沒問題的。

.......

“今天的課就上到這里，過會兒由劉老師召開班會。”

啊，下課了。

林蘭揉了揉眼睛，覺得有些發冷，于是攏了攏自己的外套。她向窗外看去，方才似乎下了一場小雨，不過已經停了。

林蘭再看向講臺的時候，那位喜歡代課的班主任已經站在了講臺上，這位年逾35，尚未婚配的班主任平日里總是瞇縫著眼睛，說起話來輕如蚊蚋，他愛講話，所以課上的也不算太無聊，因為他愛講話，所以他成了班主任——在這個小地方的班主任是沒有什么優待的，有的只是訓人的特權。

班主任倒也無所謂，也樂于掰扯，畢竟他本來說話就是沒邊沒際，又喜歡扯東扯西，而現在他多了一個愛好，喜歡問學生問題，問的也總是無邊無際的，他不在乎學生怎么回答，他更關注學生對他自己給出的答案的贊揚，對他那匪夷所思的問題和不著門路的答案的肯定。到了現在，他似乎覺得自己是一位懷古的老學究，可以在這個小地方自稱是文化人了。

但這位冒雨進門的老學究的頭頂是干的，他現在夾著的書還在滴著水。

天可憐見，他到現在都不知道他能當上班主任是因為他的口舌——大舌頭和多嘴讓這份并不加薪也無福利的職位落到了他的頭上，他似乎認為自己的教學能力和為人得到了肯定，開始自愿幫數學老師和體育老師代課，哪怕已經學期末了，自己要帶的是初中的畢業生也是一樣。

“依據我的判斷，隨著泡沫爆炸，未來房子必將一文不值!”

“現在的女孩子都太不愛惜自己！你們看之前的新聞，一個女孩......”

“我以前也跟朋友們一起創過業，當時也是坐最上層的辦公室......”

昨天他好像是講了這些，林蘭不確定，她一直在神游。

講臺上，這位不到40歲的謝頂老學究哼哧了兩聲，林蘭注意到他似乎心情十分不佳，證據是明明以往每周五晚的班會他總是把匯報成績，講述要求，動員期末這些事情都做一遍，接著再滔滔不絕的講述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才罷休。

林蘭覺得他應該是蠻享受這段時間的。可今次，班主任難得低著他一貫高昂的頭，一言不發的走進了教師，完全不享受平日這期間學生們的“側目禮”。

“同學們，讓我們有請來自名校的研究生秦聶老師為我們做一場期末動員會，希望大家能夠吸取經驗。”班主任看向門外，“秦老師，你有20分鐘的時間作動員，請不要耽誤學生們的下課時間。”

此話在學生中激起一小片嘩然，這個快要廢棄的老學校已經很久沒有新老師了，生源也日益減少，當地財政不景氣的情況下，校長連學校前的草皮都恨不得租出去。這時候居然還有老師愿意來這窮鄉僻壤。

“篤篤”兩次敲門聲響起，班主任坐在板凳上看著門外，并沒有去開門，片刻后門被推開，一位嘴角噙著笑的年輕男性走了進來。

他的眼睛漂亮異常，靈動多變，想必只要他想的話，眼神戲可以比當下的當紅女明星更出彩。

或許也更顧盼生姿？

“大家好，大家好。”

這位容貌俊朗的老師向學生們揮了揮手，“我是秦聶，今年27歲，來到貴校是想和大家有一次融洽的交心，大家不要緊張，也不必稱呼我為老師，叫我秦聶就好。”

“不過我要補充一下。”秦牧側過頭向后面的班主任看了一眼，后者臉上的慍色不減。“我是博士生，不出意外的話明年就可以畢業了。”

“我無心向誰炫耀，”秦聶走過了面色變化的班主任，“我只是希望我們能夠在更加了解彼此的情況下進行深入的溝通，另外，李老師，我要求的是一整節課的時間來做一場報告，我要做的也不是動員會。”

秦聶盯著班主任，他表情依舊平和，幾乎沒有牽扯面部，眼睛卻像是在發著怒，溫和的臉透露出堅持與不容妥帖，把班主任看的直發毛，從板凳上站了起來，連著挪了兩下步子。

“讓我們回到正題，同學們，請不要有任何壓力，關于我接下來要做的報告，我會以對話的當時進行展開，希望各位通過這次對話能有所收獲。”

秦聶噙著笑容，表情柔和。

“希望接下來每一位同學都能夠抬起頭，與我對視，向我傾訴煩惱，我會提供解決問題的建議。然后，如果有必要的話，我也會‘救助’你們。”

秦聶雙手扶在講臺上，目不轉睛地看向學生們，一臉堅定的說著奇怪的話。

“那么，為了加強我們之間的聯系，我可能要點一個人起來與我進行示范交流。”秦聶的眼珠流轉，回憶著他看過的花名冊上的名字。

臺下的同學不自覺屏住了呼吸，一時間落針可聞。

“嗯……”秦聶抬起頭，看向林蘭后方的位置。

“溫宇同學，你有什么煩惱，請告訴我，啊，坐著就可以。”

坐在后排，被點起來的溫宇一臉錯愕，緊張的蠕動了一下喉嚨，結巴道：“我的話，我的煩惱是我能看到別人看不出來的東西，只有我能看到，但是跟別人說了他們也不在意，仔細想想或許沒什么不得了的，我只是很難受自己的天賦不夠明顯。”

說完之后溫宇立刻低下了頭，臉開始變紅，他咂了下舌，懊悔自己的發言顯得幼稚。

這混亂的回答引得幾聲發笑，班主任在一旁更是直接笑出了聲，秦聶抬起手，示意安靜:“溫宇同學回答的很好，我認為人的煩惱無論是怎樣的難以理解，都會有一份原因在其中，在別人說出了自己的困難，表達自己見解的時候，我們應當鼓勵他，或者至少不要妄加批評。”

“各位同學能夠做到嗎？”

話音剛落，一片肯定的聲音如微波般響起。

林蘭有些驚訝地發現，班里的學生們收起了這個年紀特有的輕佻與滿不在意，沒再有平日的起哄，這位秀氣的老師似乎帶有一種魔力，讓別人能夠專心的看著他的眼睛，聽他說話，做他要求做的事情。林蘭看著秦聶，覺得他散發出的氣場有些熟悉，但這位老師確實是自己未曾見過的。

秦聶面容含笑，接著問道:

“那么，溫宇同學，可不可以告訴我你看到的是什么，當然不想說的話也沒關系。”

“啊，可以說的，其實就是班里有一個學生在我眼里比較顯眼，感覺只有我關注著她。我能發現她的不一般。”

“或許是她故意讓我一個人發現也說不定呢”這句話溫宇沒有說出來。

他略微驕傲著，向林蘭的方向看去。

林蘭當然沒有任何反應，別說沒發現他的視線了，甚至都沒注意他說的話。

“哈哈哈哈。”

嗤笑聲還是響了起來。秦聶一時間也愣了一下，嘴角也短暫控制不住忍不住上浮了一下，下一刻他的神色卻突然很快的變動了一下。瞳孔也劇烈變化，仿佛有所明悟，學生們見到他的神情變化以為他是生氣了，于是很快的安靜了下來，他們沒忘記秦聶剛才說的話，也不想在這位老師面前做出他抵制的事情。

林蘭覺得他的神色變化有些不自然，但也說不上來不自然在哪里。

秦聶接下來還是帶著微笑，親切的向學生們提問，但他的眼睛卻十分隱秘的在搜羅著，多次快速的掠過林蘭，兩人對視過一次后，秦牧便收回了他的眼神，不再頻繁的運動。他的笑容也隨之更加自然。

接下來有許多人向秦聶老師傾訴了自己的苦惱，開始是成績不理想，臨近畢業的壓力，父母的期待這一類問題，后來氣氛莫名高漲起來，問題與煩惱也變得五花八門，像是自己因為吵架，而埋掉了朋友的狗這種事情也坦白的講了出來，林蘭聽著學生與這位奇怪老師的互動。第一次感慨同班級的同學們居然這么奇怪。

“同學們，”秦聶看了眼自己的手腕，“還有最后十分鐘，我也不想耽誤大家放學，讓我們開始下一個話題吧。”

“有些自吹自擂的說，我在大學輔修過社會學，讀過一些心理書，也有幸聽過幾場講座，有了自己淺薄的一些見解。”

“我一直覺得，一個人在平日里遇到的點滴困難，像是不適應，不理解的事情都會漸漸地被隱藏起來，但它們永遠不會消失，這些經歷最終會如水滴一般匯聚成我們本身這條客體的河流，構成我們的性格，鑄建我們的人生。不能及時處理問題的話，會很容易導致類似心理亞健康等不良狀態。”

“能夠通過外力解決自然是最好的，但我們不能忽略我們的心理，或是與他人的交往。成長為人，我們首先需要學會關懷與體諒，做到基本的與人為善，然后要去試著愛人。”

秦聶頓了頓，眼瞼顫動了一下，“我相信，愛是分種類與層次的，真實之愛，普遍之愛，至高之愛，許多的偉人與思想家都對愛做過劃分與定義。不過也有一種潮流的說法是，只要到了某個級別，愛也是不分貴賤與層次的。”

“林蘭同學，”秦聶狀似隨意地叫起了林蘭。

“你覺得怎樣稱得上是真實的愛呢？”

“嗯？”講臺下的林蘭怔了片刻，慢慢地站起了身，她現在確認了，這位老師的確有不尋常的地方，說他是非常奇怪也沒問題。

“淺談你的第一印象也可以。”

“我不知道，先生。”林蘭回答的很干脆。

秦聶一言不發地看著林蘭，林蘭仿佛能感受到秦聶的眼睛在用力跟某個看不見的東西角力一般，最終，他松了一口氣，做出下壓手掌的動作。

“林蘭同學請坐吧，這也是一種很好的回答，各位也是，不必急于立刻對這種問題立刻得出答案，重要的是習慣思考這一事實。”秦聶說到后面，語氣放松了不少。

就好像擔心的事情已經被解決一樣。

林蘭剩下的時間都在走神，她知道接下來的話已經沒有意義了，秦聶的目的已經達成了，他一開始就是奔著林蘭來的，或者是說奔著林蘭這種人來的。林蘭是在場唯一可能需要救助的人，而現在他已經收到了答案，想必不是什么糟糕的答案，他現在一臉愉快，語速也平緩了不少。

而林蘭有些犯困了，秦聶主導的課堂仿佛離她越來越遠，畢竟她接下來還得去專注于自己的小生活，至于這位曾帶給自己驚訝的秦聶老師，林蘭決定忘記他。

“那么李老師，我這幾天需要回一趟學校，我下周一的這個點還會來作20分鐘的報告，沒問題吧。”

秦聶收拾完講義，起身準備離開。

“啊，好，好的。秦老師你慢走。”沉浸在課堂的班主任仿佛被驚醒一般，慌不迭的回答。他怔怔的看著秦牧收拾好雜亂的講臺，走出教室。接著開始用力咳嗽，從喉嚨里擠出巨大的悶響。

正當林蘭以為班主任又要有什么動作的時候，他居然難得干脆，沒再拖堂。反常的一聲不發地扒拉起來自己的物件，起身的時候照例踢了下方凳，接著他的肚腩先一步他的頭離開了教室。短暫的熱鬧洋溢了起來，接著被魚貫而出的學生們擠了出去。

臨近期末，林蘭這次沒有聽到前座的學生討論老師的法令紋與額前殘存的頭發的數量，而是那位秦聶老師是何許人也，有沒有婚配，面像是不是會走桃花。一時間，林蘭耳邊全是秦聶的名字。

隨他去吧，林蘭默默的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一陣冷風刮來，林蘭迅速的裹緊了灰色外套，有預見性的遏制了一個噴嚏的到來。

她周圍的是沒有加衣而忍不住打哆嗦的同學，林蘭把兜帽上拉，躺在桌子上，又開始胡思亂想。

“五分鐘之后，我再往家里走。”

……

等到人散了大半，坐在教室的后排，灰白的家伙微微起身，伸展起久坐而酸麻的腰臂。不避旁人的將身體向后彎成一道弧線，在舒展筋骨后滿意的吐出一口氣，利索地收拾起書包。方才一直“玩賞”著這片狹小天地的的人，現在起身準備離開。

林蘭身為學生的時間結束了，那當然要開始一天里新的生活了。透明人的身份只是限于學校里，生活里而已，在家庭中，林蘭毫無疑問是一位有聲色的重要的家庭成員。

有沒有血緣關系也都一樣。

學生人來人往，匆忙的身影與閑暇的身影重疊，構建小的普羅眾象，林蘭時而低頭，時而側著身子，無聲地，一邊小心被擠到，卻又顯得無比自如地從中穿過。

她經過的空間體積不大，在其中卻存在著一瞬的安靜，仿佛別樣的歡送般。小小的身體在人影的籠罩下，被歡送著，靜默地走出校門。

開玩笑的，可能大概多半都不會有人認識她，硬要歡送的話也只能是大自然中的小小生靈了。

街上的路燈提供著燈光，卻因為間隔太遠而顯得有些零落。在燈光下，林蘭挪著步子，小心的從泥濘的路上踮起腳尖，朝家的方向“眺望”著。透過雨線，常走的小路也被拉的狹長起來。

在這小鎮上，學校與家之間的兩點一線，便由眼前這條小路聯通。可謂是聯通了林蘭每一天“普通”的日程，而現在，“每一天”中的“今天”結束了，日程也理所當然的迎來了終點站，林蘭要回到那個有著老人與玩伴，有著家人的家。

夏日多雨，路途泥濘，泥土同雨水混雜飛濺。行者林蘭完完全全的戰勝了它們，身無污物的來到了家門口前。

林蘭的家——一棟醒目而富有年代感的老式房屋，以其大容量和其貌不揚的外觀奪取人的第一目光。同它的外觀相貼合，屋內十分冷清。這也是偶爾會發生的事。林蘭已經對此見怪不怪，但一路上期望家中有人等候自己的心情，微微的浮現，還是會讓人有些許落寞。

林蘭想起來，今天是這個月的第一個周五，是特殊的“那個日子”。房子里應該只留了一兩個孩子看家。

林蘭敲了敲門，接著從窗戶外向內探了探身子。觀察著屋內的情況，六點半的時間點，沒有傳來飯菜的香氣，也沒有電視的聲響。

——今晚奶奶和男孩們似乎不在，看來是“她”在守家。這么想著，林蘭敲了敲門，屋內即刻有了動靜，林蘭聽到“篤”的一聲，像是不怎么重的物體落了地。接著是啪嗒啪嗒的聲音，有人小步小步的向大門靠近。步伐小，但透著一點急切。

“回來啦？”

從房子的內側房間走出，打開大門的女孩送上了歸家的問候，女孩有著亞麻色的頭發和格外明凈的清亮眼神。給人爽目的第一印象。

同樣給人留下特殊印象的還有她手臂上纏繞了好幾圈的繃帶，因為她總是個冒失的孩子。

“嗯。”林蘭轉過身，扯動著嘴角，遞給女孩一個平淡但溫和的笑容。從她陰暗系角色的定位出發，便堪堪稱得上是一次勉強的“莞爾一笑”了。

“我回來了，小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