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還未散盡時,魏淵的摩托車已經停在肖家門前。肖思思跑出來時差點被門檻絆倒,被他伸手攬住的瞬間,嗅到保溫袋里飄出的橘子糖味冰淇淋香氣。
“不是說要看海上日出?“魏淵把頭盔扣在她頭上,指尖擦過耳垂時故意停留,“怎么穿著我的襯衫?“
肖思思揪著足夠包住她整只手的袖口,珊瑚色從脖頸漫到鎖骨。那件淺藍襯衫是上次魏淵住她家時落下的,早上她鬼使神差地換上了,此刻卻沾滿陽光與海風的氣息。摩托車拐過濱海大道第七個彎道時,她忽然把臉貼在他后背——十七歲春游那天的大巴上,她也是這樣偷聽少年被風扯碎的心跳。
潮水正在退去,沙灘上遺落著貝殼拼成的星圖。魏淵從背包掏出兩個玻璃罐,海水剛沒過腳踝,肖思思就驚叫著發現罐子里游動著發光水母?!耙构庠謇??!八χ鵂克と肜嘶?,幽藍光暈纏繞在腳踝,像踩著銀河行走。“張嘴?!拔簻Y忽然轉身,將剝好的橘子糖塞進她口中。肖思思猝不及防咬住他指尖,咸澀海風里炸開的甜味讓她想起手術室那個喂糖的黃昏。少年眸色陡然變深,沾著糖漬的手指在她唇瓣摩挲出細小電流。
他們在礁石背后找到被廢棄的海洋館。斑駁的企鵝雕塑戴著漁網做的圍巾,魏淵變魔術般從防水袋里取出素描本。“別動?!八P腿坐在積灰的瓷磚上,鉛筆掃過紙面的沙沙聲與潮汐同頻。肖思思擺弄著生銹的紀念幣販賣機,轉身時撞見他畫紙上的自己——裙擺盛開成水母觸須,發間纏繞著星光與海藻。
“我有這么漂亮嘛?”肖思思指尖繞著發絲,一蹦一跳來到盤著腿的魏淵身邊?!拔以僬J真看看唄。”迎著海風,一股夾雜著海水味的玉蘭花香沁人心脾,她自然地將下頜抵在魏淵的肩頭雙手卻從背后輕輕摟住他的腰。
“去看日出了?!蔽簻Y站起身來,雙手緊緊護著身后掛著的肖思思。“嗯?!睗O市蒸騰的煙火氣里,魏淵忽然拉著她穿過人群。晨霧盡頭,海天交接處正泛起蟹殼青。“來得及?!八菩那咧梗瑢⑿に妓及醋诜啦ǖ痰睦|樁上。
咸腥的風掀起襯衫下擺,第一縷金紅躍出海面時,肖思思的驚呼卡在喉間。魏淵從身后環住她,指腹抹開她睫毛上凝結的露珠,“你昏迷那三個月,我每天來看日出?!八暮粑鼱C著耳尖,“海浪聲是心跳儀,光斑是輸液瓶里的氣泡?!?/p>
肖思思往后靠進他胸膛,隔著衣料數他驟然加快的心跳。潮水漫過腳背,她忽然指向天際,“看!“破碎的云絮正拼成海豚形狀,魏淵卻低頭凝視她被朝霞染成琥珀色的瞳孔,“不及某人眼里的光?!皟扇私化B的剪影被拉長在礁石上,魏淵變魔術般摸出個玻璃瓶。肖思思湊近辨認瓶身磨損的標簽,突然紅了眼眶——這是當年她住院時攢止痛藥的容器?!懊糠乓活w星星就許愿一次?!拔簻Y晃動著瓶內細碎的星光貝,“第365顆,剛好是你醒來的清晨?!?/p>
海鳥掠過水面時,肖思思轉身鉆進他懷里。魏淵的尾戒硌在她后頸,卻將人圈得更緊,“現在能告訴我,為什么總偷穿我襯衫了?“他的笑聲震著胸腔,肖思思咬住他第二顆紐扣含糊道,“這樣每次呼吸...都像被你抱著。“
正午的漁市飄來烤魷魚的焦香,魏淵替她擦去嘴角醬汁時,老板娘突然笑道:“小兩口來度蜜月呀?“肖思思被辣椒嗆出眼淚,魏淵卻面不改色地應聲:“在找定情信物呢。“轉身拉著她鉆進珊瑚飾品店,把綴著月光貝的發卡別在她鬢角。日落時分他們迷了路,誤入廢棄的觀星臺。鐵銹斑斑的望遠鏡對準獵戶座方向,魏淵突然將她舉坐在旋轉椅上。“閉眼?!八曇魩е娈惖念潉?,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悸動。肖思思睫毛輕顫的剎那,冰涼的金屬圈套上無名指——用魚線穿起的貝殼戒指正在暮色中流轉虹彩。
“暫時用這個圈住你。“魏淵的吻落在戒面,“等攢夠手術室的租金......“
“我們一起加油!”肖思思一把抱住面前的魏淵,生怕他就此消失不見,而后鼓足勇氣摟著他的脖頸,閉著眸,貼合上去,一種奇妙的溫熱感縈繞著。不一會兒,肖思思輕輕推開面前的魏淵,紅透了的俏臉深深地低下去,嘟囔著,“這個戒指,我也很喜歡?!?/p>
魏淵稍微愣了一下,“那……那句話還算數嗎?”他眼眶微微紅,是激動,是心安,“你那時說……”我愿意!我等你來……娶我……”她突然踮腳埋在魏淵胸口,混合著海鹽與橘子香的體溫透過襯衫滲入皮膚,耳邊轟鳴的不再是潮聲,而是兩顆心臟在胸腔里敲擊出遠古的節拍。
……
歸途肖思思睡得昏沉,醒來時發現披著魏淵的外套,手機里多了23張偷拍:她舉著棉花糖追海鷗的側影、蜷在摩托車后座打盹的睡顏、踮腳往許愿池投貝殼時繃直的腳尖。最新消息是凌晨兩點發的星空圖,配文:第365次日落收藏,今天,愿望實現了。
晨光再次漫進寵物醫院時,布偶貓正用尾巴掃著診療臺。肖思思捏著鑷子幫魏淵處理傷口,忽然發現它頸圈內側刻著極小的“SY“。“什么時候......“她轉頭撞上魏淵含笑的眼。
“你昏迷時說夢話,非要給未來的貓起名?!拔簻Y剪斷繃帶,布偶貓的肉墊按在她手背,“思淵今天打了第十七個噴嚏,因為某人在它食盆旁插滿野雛菊?!靶に妓急鹦∝?,鼻尖蹭著它濕潤的粉耳朵。思淵突然伸出舌頭舔她眼下的小痣,和昨夜海邊魏淵親吻的位置分毫不差。玻璃櫥窗外,秋初的銀杏葉飄落在魏淵肩頭,像誰輕輕放下一枚金色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