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進診療室時,肖思思正在給術后的小鹿犬換藥。魏淵的白大褂下擺掃過恒溫箱,帶起的風掀開她圍裙口袋里的妊娠報告單。幾個月前那個臺風夜突然清晰起來——他們渾身濕透地搶救難產的布偶貓,他沾著血污的手握住她,在新生奶貓的嚶嚀聲里第一次觸摸到生命的震顫。
玻璃窗上凝結著秋霜,魏淵調試監護儀的手指忽然停頓。他轉身時白大褂揚起薄荷氣息的弧度,沾著碘伏的指尖輕點她圍裙口袋,“金毛犬的復健方案...“尾音消散在肖思思突然泛紅的耳尖,她慌忙按住被夜風吹起的報告單,卻撞進他盛滿星光的眼眸。
思淵的尾巴掃過置物架,碰翻了裝滿銀杏葉的標本瓶。金黃的葉片雨中,魏淵沾著葡萄糖液的手指拂過她睫毛,“現在要吻我的新娘了。“
……
診療室的銀杏葉在晨光中簌簌作響,肖思思踮腳取下掛在輸液架上的婚紗。魏淵的白大褂內袋鼓鼓囊囊,隨著他調試投影儀的動作,不斷有橘子糖滾落在處置臺上。
“婚禮請柬印爪印是不是太孩子氣?“肖思思將頭紗別在思淵毛茸茸的耳朵上,布偶貓爪尖勾著的銀絲突然繃斷。魏淵接住墜落的珍珠,變魔術般從聽診器盒里抽出一卷泛黃的素描紙——十七歲那年,她在草稿紙角落畫的婚紗草圖,裙擺綴滿貓爪形的珍珠。
“我不是得滿足你的貓貓公主夢嘛……”魏淵纖長的手指捻著那張滿是歲月痕跡的草圖,在肖思思面前一晃一晃。
“那不是……怎么會在你這里呀……”肖思思羞紅了腮,伸手去搶,卻被魏淵一把攬在懷里,“你忘了?是誰折成千紙鶴送給我了的。”
……
手術室的紅外線消毒燈突然亮起,將他們的影子投在貼滿X光片的玻璃窗上。魏淵的尾戒碰到金屬器械盤,發出清越的聲響,“還記得那年暴雨夜,你說想在被救助的小動物見證下......“
急診鈴驟響。玻璃門撞開時帶進十一月凜冽的風,渾身濕透的女孩抱著金毛犬踉蹌跌入。肖思思的婚紗拖尾掃過散落的橘子糖,魏淵已經扯開急救箱,沾著糖霜的手指精準按壓犬類胸腔。當監護儀響起心跳,女孩顫抖著掏出染血的婚戒,“謝謝你們救回我的伴娘。“
原來那天是她的婚禮,外面那個淋濕了招呼著手的男人,便是新郎了吧……
……
婚禮在次日的晨霧中繼續。肖思思捧著用醫用紗布扎成的捧花,看見候診區的折疊椅上系滿彩虹輸液管。魏淵白大褂的第二顆紐扣縫在她頭紗邊緣,隨著步伐輕叩后頸,像是少年時代他隔著課桌輕點她后背的觸感。
“我偷埋了時光膠囊。“魏淵在交換戒指時突然攤開掌心,被碘伏染成琥珀色的玻璃瓶里,蜷縮著他們共同救助的第一只流浪貓的爪印拓片。肖思思的眼淚滴在手術縫合線編織的戒指上,發現拓片背面藏著張泛黃素描——十八歲的自己蹲在解剖室喂奶貓,畫紙邊角蹭著橘子糖的污漬。
思淵突然跳上處置臺,粉爪打翻裝滿銀杏葉的標本瓶。金黃的葉片雨中,魏淵沾著葡萄糖液的手指拂過她睫毛,“現在要吻我的新娘了。“
年少時的一切幻想,現在都成了真,當他們的唇貼合在一起的時候,思淵恰好“喵”了一聲,兩人留戀似的分開,張開懷抱,任由思淵跳進他們懷里。
貓尾輕輕掃過肖思思眼下的那顆痣,好癢。
那年,花遇見樹,風遇見云,而我遇見你,肖思思……
……
分娩那日暴雨傾盆。肖思思攥著魏淵縫滿貓爪印的衣角,好像聽見在產房外此起彼伏的犬吠。
當嬰兒啼哭混著思淵的喵嗚響起時,她看見丈夫睫毛上凝著十二年前的碘伏顏色——那年他為她當下落下的碎磚塊,血珠滴在青云山草地上的形狀,恰如新生兒蜷縮的輪廓。
不同的是,那樣的輪廓,凝成了兩倍——魏嶼舟,魏依。
滿月宴擺在寵物醫院后院。魏淵將兒子、女兒的腳印與奶貓爪印并排拓在石膏上,肖思思發現他偷偷在育兒手冊里夾著泛黃的寵物食譜。
思淵的尾巴掃過嬰兒車時,嶼舟、依依都張開稚嫩的小手想要抓住那只他們眼里奇怪的四腳獸……而那樣的四腳獸,在思淵的小窩里,還有四小只呢……
銀杏葉落進裝滿橘子糖的時光膠囊,秋風從正做著家務的魏淵身后吹拂而過,哺乳后的肖思思懷里抱著安靜睡著的兩小只。她忽然看清當年素描紙背面的小字:我的未來要與你共有所有晨昏。
……
【那以后,魏淵與肖思思一起去爬了老君山,大一那年寒假,肖思思就嚷著要去那里看雪。】
一年級的自我介紹。
【“我叫魏嶼舟,爸爸說取自一首詩,是,綠……綠嶼晚回舟!哦,他還說是18歲時在抖音上刷到的,想好了我的名字(>_<)。“】
【我叫魏依,媽媽說也是唯一,她希望我會像她遇見爸爸一樣,成為獨一無二的唯一。”……】
……
噩夢連篇,好夢難覓,但夢終歸是要醒的,待到回歸現實中來,希望,這生活如你所愿,這世界一如初見,你還能找到屬于自己的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