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是疲倦的沈妤拖動裙擺,來到天香樓的一間客房前敲了敲。
“十四,你沒事吧?”沈妤悄悄捏緊袖中藥瓶。
“小姐,此次瘟病來之突然,怒屬下不方便見面。”屋內傳來少年的沙啞聲,哪怕知道沈妤百毒不侵,可十四卻執(zhí)拗地不肯見沈妤。
這瘟病一旦感染,便會全身泛白潰爛,就如同被泡腫了般,最后化成一攤血肉,有許多撐不住巨大痛苦的百姓選擇自戕。
沈妤雖然可以給他們提供丹藥,但對于京城中的百萬人口來說,她一個人的全力終究是杯水車薪。
“無礙,你開門,記得把藥拿了。”沈妤從袖中拿出藥瓶,放于地上。
雖然丹藥可以治愈這突如其來的疾病,但終究無法防御,服用丹藥疾病痊愈卻會再次被感染。
沈妤走出客棧,原本絡繹不絕的街道空無一人,落葉蕭條。
她從街頭走到街尾,兩旁封閉的房屋里不時傳出男人婦女幼童窸窸窣窣的哭聲。
沈妤撇頭,只見暗巷中橫七豎八躺著幾俱衣衫襤褸的乞丐,他們一動不動,任由落葉飄零。
昔日繁華,今日如夢。
沈妤畢竟修仙,能百毒不侵。可這些凡人卻無力應對,這短短倆日里,不少百姓病倒。
沈妤嘆氣,最后返回天香樓將自己關在房中,她果斷進入神識中,重新落座在雜亂的書桌上。
這里有著她修煉以來所獲的不少秘寶古籍,這些時日她已經在這里幾乎要將所有書籍都翻爛。
沈妤的神識不同于他人,這里一日,外界一旬。
她已經在這里翻了許久的書籍,眼袋的烏青加重,手中動作卻不敢懈怠。
顫抖的纖纖玉手持筆,覆蓋在十二寸木板的紙張上揮灑,沈妤記錄得格外認真,但凡覺得有用的藥材丹藥她都會一一記錄,然后實行。
相應被密密麻麻字跡鋪滿的紙張散落四周,沈妤撿起幾張離開位子,走進不遠處的丹爐。
原本墨青色的丹爐被燒得漆黑,其地盤下散落各種丹藥。
各種色澤鮮艷的同焦黑如煤球的丹藥占據(jù)了一大塊空間。
沈妤盤坐,雙手合攏分開,一簇白色裹挾細長紅絲的火焰豁然出現(xiàn),將其置于右手,沈妤左手運氣揪起數(shù)不清的仙草甩入丹爐中。
右手上的火焰逐漸擴散,最后緩緩離開沈妤右手,化為千絲萬縷流入丹爐。
沈妤閉目,可身上的靈力源源不斷飄入丹爐中,墨青色的丹爐冒氣陣陣白煙,一盞茶時間后,她微微抬眸。
將丹藥一顆顆裝入瓶中,沈妤快速回到天香樓。
沈妤再次走出這里,安排數(shù)十名死侍在每一戶人家前放置一瓶丹藥。從東門到西門,從百姓到皇家,她一個人走完空落的京城。
沈妤不僅會分給百姓,她也會將丹藥送到天牢的囚犯手中。
沈妤靜靜地藏于高大的樹上,透過枝葉從窗口探去。
細弱的光亮照亮梅淺的一舉一動,她將獄卒送來的丹藥晃了晃,嘴里正和獄卒說著什么,乘他不注意偷天換日,將調換的藥瓶遞給獄卒。
獄卒警惕地上下打量梅淺,同時聞了聞丹藥,兩眼一翻就倒了過去。
其他獄卒拔刀指向梅淺,卻一個接一個癱軟,提不住刀倒下,梅淺背對沈妤,她對著門鎖隨意擺弄幾下。
咔噠!
門鎖掉落,梅淺光明正大地離開天牢。樹上的沈妤揮手,很快由死侍扮演的御林軍大喊有人越獄。
梅淺慌慌張張左顧右盼,提起裙子就跑。
梅淺拼命狂奔:“系統(tǒng),快點!”
一道藍光將她包圍,光芒散去,梅淺原地消失。沈妤靜靜從樹上躍下,看著御林軍四散搜羅。
梅淺眼前光芒散去,她興奮地望著烏云密布的天空高呼:
“啊哈哈,我終于出來了!系統(tǒng),快點告訴我這么樣才能殺了沈妤。”
“宿主,您只需把它刺入沈妤心口。”
場面只有梅淺一人,卻有道奇怪的聲音回答她,接著梅淺手中出現(xiàn)一把鋒利的金刀。
梅淺握緊金刀,眼底狠辣似要噴之欲出,可傳來的哭聲卻讓梅淺回神。
她抬頭一望,發(fā)現(xiàn)這里四處都是黑泥,并且不遠處橫七豎八的尸首堆成一座座小山。
“阿爹,阿爹,不要丟掉我的爹爹!”
“我的孩兒啊!”
“哥,你不要丟下我!”
士兵們從一眼望不到頭的牛車上拖下一具具尸體,而那些一路跟隨的家屬卻被士兵們攔在遠處。
從老弱病殘、婦女兒童到壯實青年。他們無不哭喊得撕心裂肺,哭聲遍野刺破云霄。
這些都是被此次瘟疾無辜牽連的百姓,他們只能眼睜睜注視自己的血親好友被丟在尸堆里,被一把火燃盡。
黑煙翻滾,宛如惡龍直上,最后與昏暗的天空融為一體。
梅淺呆愣看著這一幕,握著金刀的手也止不住顫抖,她迷茫地抬起雙手。
“梅淺,跟我回去。”
沈妤從梅淺身后冒出來,話落,梅淺迅速將金刀藏于袖中。
梅淺壓根沒注意沈妤是怎么出來的,可自己非常清楚沈妤是為了逮捕自己而來,梅淺轉身,望著沈妤的目光里多了幾分復雜。
“沈妤!”梅淺目光含著淚,顫顫巍巍地走向沈妤。
“我后悔了。”
梅淺沙啞的嗓子擠出這四個字,袖中金刀話落,砸入黑泥之中。
“這個瘟疫是我造成的,我知道怎么解,給我個機會。”梅淺撲進沈妤懷里下跪,止不住地嗚咽。
“我錯了,對不起!”
沈妤輕拍梅淺后背,其實沈妤知道這一切和梅淺脫不了關系,可若是等自己研制出解藥,那么死得人便會比眼前的高上不知幾倍。
所以沈妤選擇從梅淺下手,通過手段,沈妤決定賭一把,她賭奪舍梅淺的人是本性不壞的。
沈妤遇見不少這些人,但是之前梅淺的對話,自己非常確認她們是有任務在身,所以沈妤選擇用苦肉計,變相逼梅淺吐露真相。
梅淺埋在沈妤小腹上,緊緊抓著沈妤的衣袍,嘴里斷斷續(xù)續(xù)的喃喃細語,同時,烏云密布的天空很快下起小雨。
“我原本以為我能毫無感情,可當我看見他們活生生地在自己眼前泣血泣淚的慘狀我狠不下心來,明明我清楚……可可我后悔了!”
“沈妤,你殺了我,只有你能殺死我,只要我死了,這場悲劇就會結束。”梅淺從沈妤腹前抬頭,泛紅的眼眶里眸光清澈。
轟隆,紫電閃過。
“沈妤,他們?yōu)榱说玫饺齻€愿望,所以都想你死,可活著本就是你該有的權利,你要逆天改命才能活。”
雨越下越大,耳畔雷聲陣陣。
“我從來沒有想過讓你死。”沈妤俯視梅淺,雨水劃過臉頰,目光悲憫,匯聚成流,最后落在梅淺額頭。
梅淺震驚得眼睛睜老大,隨后釋然一笑:“其實真正的梅淺早就高燒而死。”
“誰都有活著的權利。”沈妤捧起梅淺的臉。
梅淺目光遲疑,眼中的光芒引入沈妤的黑瞳中:“你果然,和他們不同……”
梅淺伸手取下沈妤的釵環(huán)放于沈妤手心,她誠懇地握住沈妤的手,果斷將釵環(huán)刺入脖頸。
“當我在贖罪吧,沈妤!”
梅淺瞳孔放大,熱血噴在沈妤身上,被雨水沖刷,最后和黑泥里滲出的血水融合。
沈妤下意識抱緊向后倒去的梅淺,將她摟入懷中,眼底閃過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