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破曉,中宮里頭就忙活起來。養(yǎng)在德妃膝下的小郡主,要跟景和長公主一起讀書了。
一張紫檀的小木書桌搬了進來,跟景和公主黃花梨的那張擺在一起。
盛夏的日頭是那么足,女官們身著粉彩,娉娉婷婷地陸續(xù)端著器具走進中宮,將諸多文房用具在紫檀小書桌上一一擺好,數(shù)目跟公主仔細作比,不能不完備,也不可使其僭越。
領頭的起居大女官將其一一檢查過,直到太陽徹底破曉,漸漸升上朝暝點卯。
“哎,魯莽!”大女官將一位宮女剛剛擺好的白玉毛筆拿了起來。
“這是哪個腫腦拙眼準備的?此處謹記,小郡主跟景和殿下的東西絕不能一對之一,即便非完全相同,也不能打眼看上去相差無幾!”
大女官將毛筆放到低眉順眼彎著腰過來的小太監(jiān)所托的木盤之上,從盛放毛筆的貔貅陶皿中拿出一支細管的紫竹狼毫,以給公主的白玉麒麟玉管做對。
她將紫竹狼毫重新放到小郡主的筆擱之上,“這樣方可!這是天大的規(guī)矩,你們都給我記死了,否則有一點差錯,你們有幾個腦袋都不夠掉的,聽清楚了沒有?”
宮女太監(jiān)們齊聲溫順地回答:“是!”
“行了,動作都快一些,都快到景和殿下和小郡主上課的時辰了!”
中宮里立在太陽正中的日晷,那黃銅的日晷針已經落到了卯時的正中央。
景和公主,閨名柔嘉,年紀雖小,卻是宮里頭實打實的長公主,乃前皇后所出的唯一一個女兒,也是其與皇帝最小的孩子。在前皇后死后,仍備受皇帝與太后寵愛。
據(jù)說景和公主初見小郡主月瓏便分外喜歡,自這位公主跟月瓏相識后,柔嘉便向太后請求讓其陪伴自己讀書,銀通王也默認了女兒身邊的這個小陪讀。
景和如今仍然居住在她母親生前所居的中宮,正陽宮。
而她學習的地方,就在正陽宮的映泰小堂,是殿里坐北朝南、陽光最好風最清朗的書房。
公主和郡主學習時,整個正陽宮便已經安靜了下來。偶有忙碌的女官、宮女,端著訓練有素的步子在青瓦磚上游走。
公主貼身的幾個二等宮女,留在殿外站立等候。
在她們目之所及之處,能看見一個十幾歲的少年女郎,支著一條腿靠在朱紅坊墻之上,碎發(fā)不羈,抱著臂。其懷中,竟還抱著一柄銀白掛朱穗的長劍。
宮女們,忍不住壓低了聲音竊竊私語。
“那是誰?”
“郎中令們到不了這兒來。”
“這當然不是御侍,看衣服便知道!不過,穿的衣服倒是像尋常家里的侍衛(wèi)!”
“這是小郡主帶來的人!”
“那便是個女子。怎的如此打扮,還抱著把劍?”
“據(jù)說是太后恩準!”
“小郡主為何只帶了一個仆從,還是個如此怪異的丫頭子?”
“你還真別說,剛才我都沒返過勁兒來,以為這是個男的,哪家少年招的郎中令來著,后才想起不對!”
小宮娥們說話間,那支著腿靠在墻上的少年,忽然換了個姿勢,還順帶往這看了一眼。
小宮娥們立刻噤了聲。
待她將臉又轉過去了,小宮娥們才又恢復小聲的嘰嘰喳喳。
“我便說,像個男人嘛!”
“穿也穿男人衣服,還抱著把劍呢!難不成真跟男人一樣會打架嘛!?”
小宮娥們戚戚咳咳地笑起來。
這名少年侍衛(wèi),被錯認成男孩的丫鬟,便是小郡主月瓏從家中帶來的唯一一個下人,也是太后默許的帶劍小侍衛(wèi)。
這名帶劍的小丫鬟,名叫花懷香。
此刻,她根本沒有閑心注意不遠處小宮娥們所議論的為何。
她站的地方就在映泰小堂的門口,離里面授課的夫子最近,能很清晰地聽到夫子所講的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