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涼的地面偶有微風吹過,帶起細微的沙塵卷向空中,空無一物的世界充斥著落寞,毫無生氣的環境仿佛末日,一切都結束在了塵埃里面。
不遠處突然出現的腳步聲打斷了這一份獨屬于這里的寧靜。
“咔噠?!?/p>
腳下偶然踩到的石子發出碎裂的響聲,七號看著面前的一切,不自覺地皺了皺眉。
“從零開始要從人類進化開始嗎?”
她環顧四周,只看到漫無邊際的沙石和死氣沉沉的地面,空氣中硝石的味道令她有些不舒服,但是下意識的算法習慣卻是讓她先一步找到六號,代碼運行,七號開始根據腦內掃描到的信息來確定同伴的下落。
掃描和傳送代碼同時在腦中運行,腳下開始有藍色光芒浮現,閃爍了幾下后,一個眨眼后就到了另外一片空地上,雖然景色還是沒有變化,但掃描到的信息卻向她說明已經到了其他的地方。
沒有生物信息,沒有建筑信息。
七號再次運轉代碼,接連轉換了四次位置,但還是沒有任何收獲。
“奇怪?!?/p>
在最后一次踏上地面的時候,七號關閉了代碼的運行,蹲下身,抓起了一層腳下的浮土,輕輕在指尖捻開,下一秒分析結果映射在了虹膜上。
“二氧化硅61.2%,氧化鐵10.2%,氧化鋁19.6%,雜質其他,確認為火山成分,怎么會走不出去?”
七號站起身,把手中的塵土隨意一扔,任憑它再次與周圍融為一體。
傳送代碼出錯了嗎?
按理來說運行了五次不說繞半個國怎么也能離開這個地方,除非這個星球已經全部都變成這樣,那六號呢?
腦內飛速思考著所有存在的可能性,卻在下一秒,眼前的景色突然扭曲,再次恢復時卻變得一片生機勃勃,溪水依山而繞,垂柳隨風輕擺,幾聲鳥叫和水流相映,青綠的顏色瞬間在眼前明亮了起來。
怎么回事?
七號皺了皺眉,腦中掃描代碼運行,周圍景色立刻反應在了腦中,突然的轉變讓她有些不知所措,算法也并未推演出這樣的突發情況。
算了,發展成什么樣都不耽誤執行任務,先找人吧。
傳送代碼再次運行,這次只用了一下就到了有人煙的地方。
城墻在矮小平房中高高筑起,說不出哪個朝代服飾的人們在城墻下聚集,對墻上的一張畫報指指點點,視線拉近聚焦在那張紙上,隱隱約約可以根據排版確定是一張懸賞令,而畫像上的,正是六號的臉。
“殺人越貨,這是什么時期的文字?”
七號根據字型勉強辨認出了大概意思,她把視線拉回,隔著人群遠遠望去,又掃視了一圈附近的人,最后把目光定在了懸賞令旁邊的衛兵,她跨步走上前去,輕身繞過人群,站定在墻根下,伸出手擋住了衛兵的視線,開口問道。
“請問在哪里殺的人?”
衛兵聽到了她的聲音,目光從正前方落在她的身上,盯著面前這個不速之客,眼里帶著些許疑惑。
“cyqwoged,icdsyua?”
七號聞言愣了一下,隨即意識到了什么立刻閉上眼,等待了幾秒后,腦中的機器聲響起。
“語言同步完成。”
“我想問,這張紙上的人,在哪里殺的人?”
七號重復了一遍剛剛的話,但衛兵的疑慮卻越來越深。
“你是哪里人,剛剛是何語言?”
“是我老家的方言,這人我曾經見過,能否告訴我地點,我可以去看看?!?/p>
七號耐著性子又重復了一遍,同時腦內掃描代碼運行,很快,附近地點和路線就復制了成一份數據儲存起來。
“抓起來。”
衛兵向身后的人一揮手,頓時圍上來了四五個同樣裝扮的人,他們把尖槍互相搭起,堵住了她的退路,其中一人向前伸手,想要抓住她。
“等等!”
條件反射般的抵擋把那人逼退一個踉蹌,七號看著越來越不利的局面,默默在身側活動了下手腕。
“我說我能提供線索,你抓我干什么?”
七號警覺地看著面前的人,腦內的算法已經切換到了攻擊模式,手不自覺地握緊,在完全進入攻擊形態前卻被腦內突然出現的一句話打斷,不是算法的聲音。
“跟上去?!?/p>
莫名的服從性短暫讓算法正在運行的攻擊代碼靜止,七號停住了動作,任憑身后的人把她的胳膊反扣,生拉硬拽地往下拖。想到剛剛的聲音,很熟悉,甚至有一剎那她覺得是自己的聲音。
“進去。”
七號被帶到了城墻內處的一座監牢里,衛兵的隨手一推讓她心中沒來由地升起一種異樣,一種不應該出現在算法里的人類情緒。
她四下打量了一下這座監牢,又注視著衛兵將牢房的門鎖上,離開了原地,掃描同時覆蓋了整片區域,衛兵15人,其中巡邏9人,固定位置5人,1人離開了監牢,牢內關押7人,兩女五男,無其他人員。
正在低頭思考從這里脫困出去的可能性時,突然熟悉的代碼波動迫使她抬起了頭,穿著當地人服裝的六號正在監牢門外看著她,一旁才注意到他的衛兵幾個箭步沖上來,向他低頭彎腰示意。
“放她出來,我帶走?!?/p>
六號向一旁的人揮手,后者識趣地打開牢門剛剛才插上的鎖,向七號做了個請的手勢。
她輕輕瞇了瞇眼睛,但是出于對六號本能的信任還是跟了上去,算法同時做出了相同的分析結果。
“先跟我走?!?/p>
六號看了看她,假裝平淡的外表下藏著隱匿的釋然。
七號跟在他身后,打量著這個人,和外面風格同樣的服裝簡樸卻整潔,她不禁疑惑起這其中的差池。
一定有哪里出錯了。
六號帶著她走向城中深處,路過的人都向他彎腰示意,兩人不停地穿過各類市井街巷,不時有攤販的叫賣聲傳入耳中,伴隨著食物的香氣,觸碰著七號的機體感官。
這倒是意外的很舒適。
“桂花糕——剛出鍋的桂花糕——”
一旁女人的叫賣吸引了七號的注意,她掃描到籠屜中冒著熱氣的晶瑩糕點,想也不想地湊了上去。
“我要兩個?!?/p>
一般來說她這種人就算一直不吃飯也沒關系,但是當看到籠屜那一剎那,本能的懷念還是讓她走上前去。
女人見到來了客人,立刻笑臉相迎,那雙飽經風霜的手抽出黃紙,包裹了兩塊松軟的桂花糕,遞了過去。
“姑娘,您的兩個,拿好,一共四錢。”
已經接過糕點的手僵在了原地,七號突然想到她沒有這個世界的貨幣,代碼偷偷運行,試圖用掃描看清附近的交易過程,再偷偷生成同樣的物品,但有一只手先她一步把錢遞了過去。
“當啷?!?/p>
錢幣落在女人的掌心里發出清脆的響聲,笑容再一次爬滿她的臉頰,隨即向面前人鞠了兩躬,又寶貝地將錢放進了懷中。
“謝謝公子,謝謝公子。”
六號收回手,看了七號手中的黃紙一眼,又掃過七號略顯驚訝的眼睛,然后轉身繼續向前走去。
七號看著他的背影,邁開步跟了上去,同時在腦中開了掃描,焦點聚焦在他背后,前面卻飄來他無奈的聲音。
“查我做什么?”
確認面前人是自己熟悉的六號后,她才稍稍緩和了一點警惕,但心中的疑慮并未消失。
可能這一切只有在到了目的地后才能明白吧。
又繞過了一條街,六號的腳步終于停在了一家府邸前,正門上牌匾赫然寫著“江府”。
“這條路記下來了嗎?”
六號抬頭看著門上的那兩個字,對背后的人說道。
“記下來了,這是什么地方?!?/p>
七號回答著,卻不自覺地又一次跟上了面前開門人的腳步。
“少爺,您回來了?!?/p>
門內陌生的面孔見到六號連忙彎腰讓路,卻在余光瞟到七號時忍不住開口問道。
“這位是?”
“溫家的人,來找我取樣東西?!?/p>
六號說著,直直地走進了東側偏房,七號跟著他之余還掃描了一下整座府邸,在確定具體人數和分布后,才收回了代碼。
那人尾隨他們到門口處,識趣地把門關上,然后漸漸遠離,在感覺到門外沒有任何動靜之后,六號才從身旁架子上取下了一個木盒。
“這個給你?!?/p>
六號說著,把木盒里的東西遞給了面前的人,那是一塊通體晶瑩的芯片,表面泛著幽深的藍光,不符合這個時代的存在。
“這是通訊用的,你把它接進去,我就能隨時跟你聯系,不至于找不到,就這些,你有什么想問的?”
七號接過芯片,看了看手里的桂花糕,再抬眼看了看面前正在注視她的人,輕聲開口。
“你在哪里殺的人?”
“哈?”
六號愣了一下,隨后好像明白了她在說什么。
“懸賞令,城中各處都有,是我讓他們貼的,因為我這個身份普通人不會去和官家告發,也只有你會去問?!?/p>
邏輯明了,但是還是有哪里不對勁。
“那為什么路上的人知道你殺人還都對你畢恭畢敬?”
“因為我是江府的人,這城中還沒有敢和江府作對的?!?/p>
六號聳了聳肩,一臉了然地說著,又伸手從七號一直端著的黃紙中拿了一塊,后者本來下意識地想躲開,又想起是人家付的錢,只能僵硬地用微笑拒絕著。
“你什么時候攀上的關系?”
“從我到這個維度開始,大概兩百年前吧,那時城里亂,都在競爭,我大概算了一下,挑了江家加入,給他們推薦了幾條發家的路,然后讓江家獨占了這座城的大頭,家主看重我,但時間段波動,十五年后我才再次出現,解釋不了,就跟家主說我去修行了,回來想找個地方安置,就理所當然進了這里,隨便套了個身份?!?/p>
六號說完咬下一口手里軟糯的桂花糕,把七號捏著的芯片往她身側又推了推,隨后目光轉向門口。
“收好,有人來了,記得我現在叫江默,以后叫這個就好,其他的一會再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