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那人聲音后,江默不敢怠慢,趕忙掀開車簾,一躍跳下了車架,順勢雙手前推作了個揖,稍稍躬身行禮。
“草民江默,見過吾王。”
七號接著跳下馬車,學著江默的樣子作揖,但并未開口,而是原地開啟了掃描留圖。
“這位是?”
帝王站在階梯之上詢問道,七號掃到她的周圍環著十幾位美人,偶有大臣陪伴在側,低頭躬身未曾言語。
“草民溫嵐,見過吾王。”
【你應該叫民女。】
江默的聲音在七號的腦內響起,但已經來不及了。
【你不早說。】
正當溫嵐想再次開口更正時,卻聽到了臺上的那人的一聲輕笑。
“哪個嵐?”
“山間風則嵐。”
帝王似恍然大悟般哦了一聲,隨即又看向江默。
“江卿旅途勞頓,定要好好與孤飲上幾杯。”
“謝王款待?!?/p>
江默依舊低著頭行禮,但私下卻和溫嵐一樣已經把王城上下都掃描了大概。
“阿巳。”
帝王的聲音柔和了幾分,弈楚巳在一旁把腰躬的更甚,畢恭畢敬地回答道。
“臣在。”
“平定反賊,助孤得才,愛卿甚是得力,晚時來主殿見孤?!?/p>
“臣遵旨。”
弈楚巳拱手謝過帝王,又恢復了原來的禮數,而臺上卻傳來了另外一位女子的一聲嬌嗔。
“帝君甚是偏心,分明早些時候還召幸奴家。”
帝王仰頭哈哈大笑兩聲,伸出右手攬住身邊美人,頭冠上的垂墜因動作而不斷碰撞,發出清脆的叮當聲。
“無妨無妨,今日孤高興,多你一人又何妨。”
帝王的笑聲和女人柔媚的撒嬌傳入在場每個人的耳中,溫嵐保持著躬身的姿態,臉上的表情卻是一變再變。
【他們再說什么?】
她在心里震驚地問著江默,而江默的臉色變得愈發難看。
【我們可以不聽。】
【這能不聽嗎?】
不等二人再次偷偷對話,階梯上的帝王一甩衣袖,拂身向主殿內走去。
“孤喜得重才與美人,愿諸位今日與孤同慶樂事!”
“遵旨?!?/p>
眾人原地行禮后,便跟著帝王走進了主殿內,而階梯下的三人也終于挺直彎了許久的脊背。
弈楚巳率先走上了臺階,踏上那一刻還不忘回頭幸災樂禍地看了一眼江默二人,而溫嵐同樣扯住江默的胳膊,透過衣襟觸碰到他的體溫后,又夾起手指狠狠地擰了一把。
“你專門讓我過來干這個?”
溫嵐直截了當地在口中說出這句話,并未通過代碼進行交流,而江默吃痛地用另一只手把她扯開,又裝模作樣地揉了揉。
“本來是想一塊做官的,畢竟是女帝王怎么也能惜才給你個一官半職,誰知道還沒問呢就看上你的臉了?!?/p>
溫嵐聽罷,便覺已經沒有轉圜的余地,干脆又給了他一拳。
“少裝,我知道你不疼?!?/p>
江默撇了撇嘴,隨后立刻嚴肅地看向臺階上的主殿,弈楚巳已經走了大半路程,而掃描也并未從周圍的環境中發現什么異樣。
“這個人是我們突破的關鍵。”
“突破他什么?!?/p>
“這個時期的進度推進太慢了。”
“慢一點不好嗎,飛速運行會出事的。”
溫嵐抬頭看著燈火通明的主殿,里面又隱隱傳來奏樂聲。
“閣下,切勿讓吾王再等了。”
弈楚巳已經走到階梯的最上側,回過頭看著他們,白色衣襟在晚風中獵獵作響,長衫下的身形顯得格外單薄。
“走吧?!?/p>
江默不再多想,抬腳踏上了階梯,青石的階級越往上顏色越淡,不知是因映著主殿的燈火還是因踏過的人太少的緣故。
階梯最上層又是金石,似乎在這座王城里不存在沒有的奇異珠寶和昂貴材料。
溫嵐悄悄回頭看了下,隱約穿過高墻之間的接壤看到城外的景色,一片漆黑中只有星星點點的幾盞燭光,如同森林中的螢火般微不足道,而高墻內卻亮如白晝。
對的進程是什么?
“別在門口了,上座?!?/p>
帝王的聲音從主殿內傳出,溫嵐收回目光跨進了門里。
高兩丈的宮墻遍布紅燭,屏風由薄如蟬翼的絲綢制作,還有幾匹大篇幅的水墨畫在殿中懸掛,坐在墻邊的是演奏各種樂器的樂師,平靜的面容下卻暗藏緊張,舞女在大殿的各處翩翩起舞,帶著香氣的衣衫拂過在殿兩側坐著的大臣,而每個人的臉上無一例外,全是畏懼。
“坐這里。”
帝王在龍椅之上向溫嵐招了招手,而陪伴在側的皆是各樣的美人。
溫嵐立刻升起了反抗的情緒,而一旁的弈楚巳已經坐進了一側的空位,算上江默,再沒有多余的位置給她了。
“民女微賤,不敢與帝王同坐?!?/p>
溫嵐稍稍欠身,但算法告訴她這個回答極大可能會讓她直接被處死。
“呵,這回便知叫錯了名謂?!?/p>
帝王遠坐在高堂之上,輕笑一聲,右手支起撐住下頜,左手伸出,撫上一側躺臥在膝的美人頭發,溫嵐定了定焦點,便發覺這位美人是位男性。
見只有一空位,江默也干脆站在溫嵐身邊,與她并肩而立。
“倒是無妨,只是確實無多位,不如孤替你要一個。”
帝王手輕輕一揮,一旁站立的兩個士兵突然動身,其中一個拔出佩刀,把江默空位旁的大臣頭顱直接砍下,鮮血霎時噴濺在宴會桌上,染紅了盤子,而另一個士兵一手拎起血淋淋的頭顱,另一只手拖拽著那大臣的尸首,離開了主殿。
殿上所有人皆視若無睹,依舊做著自己的事,似乎早已習慣,另位大臣往一旁挪了挪,生怕濺出的血液染到自己的衣服。
帝王伸手做了個請的動作,抬眸看向溫嵐。
“坐吧?!?/p>
座位上血跡還未干,宴桌上菜品酒杯無一幸免,溫嵐皺了皺眉頭,一旁的江默上前一步作揖行禮,正要開口,卻被臺上帝王打斷。
“瞧瞧這酒菜都臟了,換一些新的來?!?/p>
另一旁侍從連忙上前兩人一左一右抬走了桌子,不過一會又有人端上了全新的美酒好菜來,還騰騰地冒著熱氣。
【你去那個空位,我去這?!?/p>
江默看出了她的難堪,站直身子后便欲前往那鮮紅的座位。
【你別去,她在試我,沒看出來嗎?】
但座位上還依然留有鮮血,溫嵐深知不能再推脫,只能和江默交換了下眼神,裝作若無其事地坐在了那一攤鮮血上,江默見狀也只好回到了屬于他的空位。
紅色漸漸在她的衣擺上洇開,黏在了她的腿上,舞女穿行拂過的風透過濕潤貼緊皮膚,傳來獨屬于血液的寒冷。
“聽聞江府有江卿才得以今日,不知是有怎樣神通?”
江默調轉方向面對著帝王,向著臺上鞠躬行禮。
“回王,神通不敢當,皆是這位女子與草民一同所為,她善于觀察天機之祥,而草民善用,江家才得以如今。”
說罷還往溫嵐的方向比劃了下。
“哦?可是朕身邊,阿巳也略知一二,不知二位誰更勝一籌?”
帝王一副饒有興趣的樣子,把目光投向另一旁的弈楚巳,眼眸中狡黠悄然閃過。
【哪方面的天相?】
溫嵐在腦中問到,江默的行為無疑是想讓她替換掉弈楚巳國欽公的位置,但她并未知曉具體天相應當有什么征兆,萬一漏餡可不好解決。
【隨便,你從帝王處下手或許好一些?!?/p>
【我瘋了?】
“臣自知甘拜下風,溫姑娘道行遠在我之上?!?/p>
弈楚巳突然起身向著帝王處一拜,突然的一句話卻讓溫嵐愣住了。
“哦?還未比試便知結果了嗎?”
“溫姑娘的命數高深,臣摸不透,但臣卻窺探到,似乎姑娘醫術更勝一籌。”
江默瞇了瞇眼,意識到弈楚巳這句話只要一出,憑借他在帝王身邊的寵愛,就不會陷入二選一的境地,這樣弈楚巳就會和他們一同共存。
溫嵐起身剛準備開口,帝王再一次先行問道。
“過來給孤看看?!?/p>
纖長的手指輕輕晃動,帝王稍稍坐直身體,周圍伏在她身下的美人應而離去。
“可民女行醫與其他人有所不同,需取那人一滴鮮血為引,實屬貿然,望王恕罪。”
“一滴血而已,你取便是?!?/p>
溫嵐本可以從帝王神情狀態看出些許問題,但為了快些結束任務,冒著被殺的風險說出了這句話。
【我以為你會被拒絕。】
江默的聲音突然響起。
【我也以為會死呢?!?/p>
溫嵐回復完后便起身,袖中用算法生成了一絲銀針,準備就地取樣。
“且慢。”
弈楚巳突然打斷了溫嵐即將上臺的動作,江默聽到他的聲音后眉頭皺的更甚。
“帝王乃九五之尊,貴龍之化,豈可同你兒戲?!?/p>
“國欽公既要探我虛實,又要遵守本分,豈非強人所難?”
溫嵐轉過身瞪了他一眼,又轉回身面對臺上之人。
“吾王明鑒,民女豈是那胡謅亂編之人,不知國欽公大人此舉為何意,民女實在不知。”
帝王微微抬起下巴,溫嵐再一次就地開啟掃描,焦點對在女帝的面容,眉下略顯烏黑,鼻尖處偶有紫色暈開。
【她身上也有毒?!?/p>
江默聞言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一旁的弈楚巳,后者則是保持著行禮的姿勢站立。
“國欽公所言甚是,就此作罷,日后再議,先落座?!?/p>
帝王手向前一揮,似是驅趕一般,溫嵐見狀也不再堅持,低頭應允后離開了臺前。
【又想陷害我們,又不讓我們掉陷阱里,這人真是?!?/p>
江默不滿地私下說道,但溫嵐則是有另外一個大膽的猜測。
【晚上我們去一趟國欽公的住處。】
【你發現什么了?】
【女帝身邊的那些,怕是都中了毒了?!?/p>
江默聽后抬頭看向距離最近的一個寵妃,果不其然,眉下有同樣的烏青,不過比帝王淡了不少。
【是他干的?】
【算了,先吃飯吧?!?/p>
江默聽到溫嵐的話后無語地抿了下唇,又悄聲抬了抬手,做了個請的姿勢,再拿起酒杯,對著帝王臺讓了一分。
“草民斗膽,敬吾王一杯?!?/p>
帝王會心一笑,拿起一旁的酒杯同樣比劃了一下。
【這東西你能吃下去嗎?】
溫嵐看向面前不知為何色彩鮮艷的食物,有些為難地看向了江默。
【總要裝一下。】
江默舉起酒杯一飲而盡,喝下最后一口酒后,他的算法幾乎同時分析出了酒的成分。
除了普通的糧食發酵味道外,還有一味草的味道。
苜棖草。
無毒,但也沒有別的功效,和紅棗一同服用便可刺激血液流動速度加快。
倒也是沒毒。
“此酒甚好,不知帝王從哪里得來如此佳釀?!?/p>
“王城上下前朝后宮從來都只用這一種酒,乃是宮里自制,城外沒有是自然。”
溫嵐看著他的動作,在心里問道。
【有什么問題?】
【我感覺會出問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