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癥監護室的藍光像一群幽藍的蝶，棲息在陸沉洲蒼白的眼瞼上。姜晚用棉簽蘸著生理鹽水，小心擦拭他手背殘留的血漬。暗紅色血珠滲進靜脈留置針的透明敷貼，勾勒出青紫色血管的脈絡。

“姜小姐最好簽了這份協議。“

黑衣律師將iPad推過茶幾，屏幕在消毒水氣息中亮起慘白的光。姜晚瞥見文件抬頭的燙金徽章——雙頭蛇纏繞著十字權杖，那是陸氏醫療集團的圖騰。

第七條條款在視網膜上灼燒：【甲方需24小時監測乙方生命體征，直至Compound7副作用周期結束】。特別注意事項用紅字標注：【禁止任何肢體接觸】，墨跡濃重得像凝固的血。

“我要先確認手術進程。“她握緊棉簽，塑料桿發出細微的斷裂聲。

律師的鱷魚皮鞋尖叩擊大理石地面：“令弟正在接受術前灌流，您每拖延一分鐘，他的造血干細胞就會多衰竭0.3%。“鏡片反光遮住他眼底的算計，“當然，陸總的主治團隊可以隨時......“

手術室提示燈突然由紅轉綠。姜晚抓起電子筆，簽字時聽見筆尖劃過鋼化玻璃膜的嘶鳴。這聲音與八年前化工廠的鋼筋斷裂聲重疊，記憶中的熱浪撲面而來——那天她也是這樣，在廢墟里簽下器官捐獻同意書，用母親的角膜換取弟弟的救命錢。

“合作愉快。“律師收走iPad時，袖口露出半截蛇形紋身，“提醒您，頂層VIP病房有專用電梯。“

姜晚猛地站起，輸液架上的葡萄糖瓶子叮當作響。她終于看清律師后頸的紋身：蛇眼處綴著枚紅寶石，與那夜在安全通道見到的殺手如出一轍。

護士站的電子鐘跳至03:47，弟弟的手術應該開始了。她摸向帆布包夾層，爺爺留下的檀木針盒硌著掌心。正要轉身，監護儀突然發出尖銳警報。

陸沉洲在昏迷中抽搐，指關節泛出詭異的青灰色。姜晚扯開他病號服，鎖骨下方的血管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隆起，像有活物在皮層下游走。她伸手去按呼叫鈴，卻被攥住手腕拖向病床。

“別......碰......“陸沉洲的瞳孔在睫羽下碎裂成琥珀色殘片，冷汗浸透的額發黏在眉骨。他指尖深深陷入姜晚腕間，那里還殘留著王總掐出的淤青。

姜晚嗅到甜腥氣——是急性溶血癥特有的鐵銹味。她屈膝抵住床沿保持平衡，另一只手摸到床頭的應急醫療包。玻璃安瓿在指尖碎裂，地塞米松注射液混著血珠滴進靜脈通路。

“你在加速他的死亡。“

冷冽女聲從門口傳來。姜晚回頭看見白大褂胸前的金質銘牌：林詩涵副院長。女人踩著十二厘米的JimmyChoo走近，手術刀般的視線剖開她的護士服：“Compound7需要配合靶向抑制劑，外行人的急救只會讓血鉀濃度......“

“飆升到7.2mmol/L就會心臟驟停。“姜晚將空安瓿瓶擲進醫療廢物箱，“但您似乎忘了，地塞米松可以暫時穩定細胞膜通透性。“她故意讓沾血的棉簽滾落到對方鞋尖，“尤其在有人故意替換藥劑的時候。“

林詩涵的香奈兒耳墜晃出冷光。她俯身查看監護儀，蔻丹突然按在呼吸機開關上：“知道為什么協議禁止肢體接觸嗎？“紅唇貼近姜晚耳際，“陸總對廉價香水過敏，特別是......“

“林副院長！“護士驚慌的喊聲打斷她，“3號手術室出現排異反應！“

姜晚的血液瞬間凝固。那是弟弟的手術室編號。她沖向門口，卻被林詩涵的高跟鞋擋住去路。

“現在離開就算違約。“女人晃了晃手機，屏幕上是手術室實時監控——主刀醫生正抬頭看向鏡頭，手術刀懸在打開的胸腔上方，“兩百萬預付款剛打進醫院賬戶，您猜如果撤回......“

心電監護儀突然響起連綿的長音。陸沉洲的血壓降至50/30，嘴角溢出血沫。林詩涵臉色驟變，撲向床頭的密碼藥柜。姜晚卻搶先扯落護士站的簾幔，十二枚銀針穿透布料，精準釘住林詩涵的袖口。

“你瘋了？這是Armani高定！“

“比起禮服，您更應該擔心這個。“姜晚舉起從藥柜夾層摸出的安瓿瓶，標簽上的“Compound7抑制劑“正被紫外線照出隱藏的水印——雙頭蛇圖案與律師的紋身完全一致。

林詩涵的冷笑凝在嘴角。姜晚已經將藥劑推入靜脈，陸沉洲的脈搏逐漸恢復。她最后看了眼監控屏幕，弟弟的手術燈終于轉綠。

“提醒林副院長。“她撕下沾血的護士貼牌，“真正的調香師能聞出謊言的味道——您噴的不是No.5，是紀梵希的禁忌。“在對方錯愕的目光中，她擦肩而過，“就像這瓶抑制劑，偽裝得再完美......“

余音消散在走廊盡頭。姜晚沒看見，病床上的陸沉洲睫毛微顫，被銀針封住的監控攝像頭正將一切傳向云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