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公子!”冉妙晴穿戴好之后激動地轉向趙謹,“你不會是雷電大法師吧!”
趙謹的嘴巴微微抽了一下。他這是想笑嗎?冉妙晴不解。
“非也。”
“那電燈泡不是你做法供電所以才能亮的嗎?”
一直面癱的趙謹聽了冉妙晴這番話,眼角居然溫柔了下來。他沒有回答,只是伸手去摸冉妙晴的束發。突如其來的親密讓冉妙晴再次心臟狂跳,一動不敢動。
“吾有一事愿姑娘許諾。”
“嗯?”冉妙晴的聲音一下嬌到她自己都認不出來。
但是趙謹只是摸了摸發帶上恢復成原樣了的玉鳥,然后便放下了冉妙晴的頭發。
“如后有鬼魅來叨擾姑娘,請必令吾知之。”
“嗯...”就這?冉妙晴的聲音里滿是失落。
說罷,趙謹轉身要回玉賦居。冉妙晴轉頭看向田七郎落下的地方,九娘不知什么時候已經趕到,伏在田七郎的身邊。
她雙手推攘著他一動不動的身子,釵子上吊著的珍珠隨著她焦急的動作晃呀晃。不知為何,冉妙晴替九娘感到難過。雖然他們剛才還想搶自己的身體,但看田七郎那絕望的模樣,應該也是走投無路了才這么做的。
趙謹走了兩步,發現冉妙晴沒有跟上,便回頭看她。
“我想幫田七郎。”冉妙晴央求道。
趙謹也沒說話,只是直視冉妙晴的眼睛。冉妙晴有些害羞,閃躲開來。趙謹伸手輕輕一抬扇子,田七郎的身子便浮了起來,隨著趙謹的步子向玉賦居飄去。九娘見狀,緊跟在趙謹和田七郎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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廳堂里,冉妙晴掃視著眼前三個沒有影子的人。田七郎還沒蘇醒,看來那一雷是把他劈的不輕。
九娘跪坐在田七郎一旁,雖然是坐在地上,但舉手投足之間有種大家閨秀的優雅。看她身上的綢緞羅裙,高髻上的華貴釵子,還有那雙金絲繡花鞋,應該是唐宋時期某大戶人家的千金。
冉妙晴閉眼揉了揉眉毛,又再次環視著三個人。
嗯,明清的獵戶,唐宋的千金,還有一個不知道什么朝代也不知道什么身份的趙謹,嗯,齊聚一堂。嗯。很正常。橫跨幾千年的相遇,很正常。
冉妙晴再次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平復自己想要掀桌的沖動。很正常。非常正常。
“趙公子。可以解釋一下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嗎?”
冉妙晴看著九娘和田七郎,雖然大概知道這個地方有玄機,不會變且會吸引孤魂野鬼留駐,但趙謹身上還是有太多迷了。況且,她真心想幫助這些田七郎和九娘解脫。
但趙謹似乎是在有意避開某些話題。聽完冉妙晴的問題,他也只是面無表情地看著她,沒有作答。冉妙晴只好拐彎抹角地繼續問。
“你和我舅舅是什么關系?”
“建禮君為吾友也。”
“那你為什么一直待在這里?也是這個地方留著你不讓你走嗎?”
“是卻也非。吾于此等候建禮君歸還,助吾歸家。”
“舅舅已經死了。”想到唯一的親人也已離世,冉妙晴回頭看著臥室桌子上擺著的那個檀木小盒子,鼻子一酸。
“非也。”
“你又怎么知道?”
趙謹,和不愿回答問題的時候一樣,只是一味的看著冉妙晴。
“別開玩笑了,趙公子。舅舅是我唯一的親人,他......你這么說...我......”
冉妙晴哽咽起來,淚水瞬間決堤。她一時間不知該怎么讓這個鬼明白,生死兩隔對于被丟下,要痛苦地,孤獨地活著的人來說有多殘忍。
趙謹看著冉妙晴低頭,左手一把,右手一把地抹著眼淚,沉默了一會。最后略帶猶豫地說:“建禮君并非妙晴姑娘唯一親故。”
什么????
冉妙晴抬頭呆呆地望著趙謹,一本正經的臉上沒有一點開玩笑的樣子。
“那他們現在在哪?”
趙謹不語。
“你說的那個親戚,ta是我的什么人?”
“建禮君之兄,應是妙晴姑娘的另一位舅舅。”
“那他在哪?我要怎么才能找到他呢?”
趙謹微微地出了一口氣,緩緩地,仿佛在提防著什么一樣,吐露著字眼:“非此世。”
啊??死了??那你在這說啥呢???
但緊接著,趙謹補充道:“若姑娘能尋得建禮君,即能遇見這位舅舅。”
“你是要我死?”冉妙晴有些混亂,不知道是自己失了智還是趙謹失了智。
但趙謹只是淡淡地搖了搖頭。
“非此世,亦非陰曹地府。”
這個也不是,那個也不是,冉妙晴感覺大腦有些信息過載。趙謹見她這樣,起身走向廳堂角落一個柜子,然后從抽屜里取出一支圓珠筆和一張白紙。
隨后冉妙晴就看到趙謹,用握毛筆的方式握著圓珠筆,在紙上先是畫了一個半圓,半圓上一橫,中心再一個短橫,接著又在這個字符下面畫了一個小些的,實心半圓。
由于握筆方式不對,白紙上的筆觸歪歪扭扭,趙謹寫完之后稍微癟了一下嘴,然后把紙遞給了冉妙晴。
“若妙晴姑娘真心想要尋得建禮君,請尋甘丁先生,其能回復汝心中疑問。”
“甘丁先生?”
“陰陽家,今天下之最也”
冉妙晴接過紙,看著眼前這亂七八糟的鬼畫符。“天下第一的陰陽師?但我要上哪去找他呢?”
趙謹指了指那張現代白紙,“有名引路,自能相遇。”
此時一只白玉小手輕輕地拽了拽冉妙晴的衣角。抬頭一看,九娘焦切的眼神里也泛著光,像兩顆水靈靈的龍珠。要是這么美的人化成厲鬼,那也太恐怖,不對,太了可惜。
“沒事的。田七郎應該不久就會醒來。我會幫你們了結心愿,祝你們解脫的。”
冉妙晴信誓旦旦地說道。雖然自己什么也不會,但既然什么都不愿意說的趙謹為她指出了一條道,那就走下去。就算是只有一線希望,作為孤兒長大的她也想見到自己的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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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白天的櫟惘林,果然如同田七郎所講的一樣,在日光的普照下確實給人一種陽氣很重的感覺,仿佛渾身血脈都臨近沸騰點。
換回來時的黑裙子,冉妙晴帶上那張紙,一些必用的東西就出發了。
走上青石板路,冉妙晴回頭最后看了一眼,繁花間,趙謹如往常一樣坐在樹上。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看自己離去的身影。
順著小路走,走出密林叢生的那塊地段之后熱氣明顯就降了下來,回歸到四五月份該有的氣溫。而當她看到黃土路的一瞬間,原本拿緞帶束著的頭發一下散開,白玉鳥啪嗒一下掉到了地上。
冉妙晴以為是自己綁的不夠緊,所以想拾起緞帶再扎一遍,但玉鳥上的緞帶竟然變成了一條細長的破布巾子。仔細端詳,原本白凈的玉鳥上,縫隙里全是陳年污垢,而破布巾子也灰不溜秋,看不出顏色。
看來,里面的東西帶出來會瞬間老化。冉妙晴搖了搖頭,將玉鳥和破損的緞帶收進了背包里。
走上大路之后,冉妙晴有些不知道該繼續往哪里去。仔細回想趙謹的話。既然這張紙上的東西就是連接她和這個甘丁先生的緣,那是不是可以把紙當成指南針來用?
或許,將紙灑在空中,隨著紙飄的方向去就能找到人。
冉妙晴剛想放手任由紙片飛翔,但在最后一下又攥緊了手。不行,這么重要的東西還是不要隨便丟了吧。
“哎,冉妙晴!”冉妙晴的腦子一下子活路了起來。被接連靈異事件搞得有點瘋癲的她開始了自言自語:“格局打開啊!”
這不是名正言順逃離那個怪地方的大好機會嗎!正好借著找人的借口,可以不用因為沒有履行舅舅的遺言而內疚,又不用繼續在那深山老林里守陵。
冉妙晴隨手把紙片塞進背包里就坐在了歪倒的櫟惘林石碑上,等起了公交車。
當車駛進城郊時,看著周圍的建筑,路上絡繹不絕的,穿著現代的人。冉妙晴不禁感覺有些熱淚盈眶。明明才走了幾天,居然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真好啊,所有人都有影子。冉妙晴透過玻璃看到街邊隨著行人來來去去的黑色,由衷地感到安心。
接著她抬頭想看看應該在哪個站下車,最好是有人氣但是地段很便宜的郊區,可以住便宜的賓館。但她晃眼間,突然感覺車上唯二的乘客好像有些古怪。
坐在最后排的冉妙晴直直地盯著這個人的后腦勺。
這男子剃著一個干凈利落的小平頭,黑色中夾雜著幾根白發,身穿一個黑灰色的夾克衫,耳朵旁還別了一根煙。如果自己沒有記錯,他是在她上車之后過了好幾站的一個村上車的。
仔細一看,好像沒有什么奇怪的啊?
歪斜的太陽一遍又一遍地將一旁綠化帶的樹蔭拉著到公交車里。光影交錯,上上下下地掠過男人的身子。突然,冉妙晴的腦子里有一下觸電的感覺。
她小心翼翼地將自己的視線,一點一點地從男人的后腦勺,轉移到公交車的地上。愣了兩秒的她隨即將自己的嘴捂住,不讓喉嚨發出一點聲音來。
公交車的地上干干凈凈,只有一遍又一遍,一閃而過的樹蔭。
這個男人也沒有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