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巧不巧,得來全不費功夫。前幾日讓人走街串巷地找,拉來一批又一批女子,那假秦王也只是瞟了一眼就搖頭。現在可好,原來她就在身邊。
話說回來,為什么假秦王會如此牽掛晉王爺的侍女?
看似風花雪月的浪蕩王爺,其實暗地里他才是秦王府的敵人?
鄭歌盯著冉妙晴,陷入了沉思。
身體都快跪僵了的冉妙晴向上翻著眼珠,俏咪咪地觀察著鄭歌。烏黑的頭發梳成高髻,卻不像裘夫人,滿頭簪花。五官清秀,眉峰帶有英氣,衣著雖然用料華貴,卻樸素。
這不會是古風版鐵T吧。
冉妙晴憋著,努力讓自己的表情不要太猥瑣。這個素未謀面的秦王,原本以為他喜歡的都是裘夫人,汝小娘那一掛的貴婦甜妹,沒想到哇,口味這么雜。
鄭歌盯著冉妙晴,一股辛辣的情緒像染黑清水的墨汁,一下從心里漫開。她被一種莫名地執念給控制住了腦子,感覺眼前這個明明是初見的女人好可恨。
晉王爺更可恨。一定是他殺了明熙,又試圖刺殺秦王。他就是想讓自己在人世間過煉獄一樣的生活。好恨啊。好恨啊!
眉頭間傳來一陣苦痛,鄭歌揉了揉眉心,然后將冉妙晴扶了起來。隨后,又擠出一個深邃的微笑。
“不必多禮。臣妾為秦王妃,敢問姑娘是何人?”
原來是王妃!
冉妙晴好無語。他們本來一行人一同出行,但就是不知道為什么,要搞得雙方互不認識一樣,現在見面了還被當成陌生人。
“回王妃話,在下是同晉王爺隨行的靈女,姓冉。”
“哦?”
已經清醒了一大半的冉妙晴腦子轉得飛快,生怕慢了一點就要被當成刺客處置。
“晉王爺最近身體抱恙,夜晚常有夢魘。小女子不才,對于清理邪祟略知一二,方才受命跟隨。”
“哈,”鄭歌突然笑了一聲,有些尖銳,像是噩夢里凌蘭的聲音。但她很快又恢復了原本的語調。“他可否已經求過宛奇?還是宛奇吃得太撐了。”
“宛奇?”
“面向西北,求宛奇吃掉噩夢,帶來財富,冉姑娘是靈女,不會連這都不知道吧?”
冉妙晴被鄭歌問得滿身大汗,生怕露餡兒。
“回王妃,在下起夜,還未清醒,犯了一點小迷糊。”
每個字的尾音都略微顫抖,冉妙晴都已經開始設想她下一個要拷問的問題了,結果鄭歌一下伸出雙手,將冉妙晴抱住。
“好啦,看你這么緊張的。快回去睡覺吧。”
鄭歌雙手扶著冉妙晴的肩膀,等她兩再一拉開距離,冉妙晴就意識到鄭歌的臉上沒有了一開始的颯,不像個帥T了,多了好一些女性的柔情。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光線的緣故她的額頭看起來也不如臉部其他地方光亮。
“好好休息,咱們明天見。”
鄭歌嬌滴滴地說道,朝冉妙晴揮了揮手。一頭霧水的冉妙晴也沒心思去偷看房間里是不是有趙公子的身影,只好轉身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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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迷霧中,晉王爺衣衫單薄,哆嗦著尋找出路。突然,四周就像著火了一樣熱了起來,青灰色的霧也逐漸變成閃耀的橙紅色。
“救救我!蒲哥哥,救救我!”
一陣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從背后傳來。晉王爺轉頭便看到濃煙里,一個女子被綁在架子上,熊熊烈火在四周燃燒,柴火噼里啪啦的聲音就像過年的鞭炮。
“蒲哥哥!”
火光將晉王爺的臉照得忽明忽亮的。火舌一下下舔著女子的腿,逐漸蠶食她的下身。晉王爺捂著心臟,五官扭到了一起,眼眶里涌著淚水。
但是任由女子哭嚎,他始終沒有邁出一步。
“玲瑯...”淚珠子滾下晉王爺的臉頰,他喃喃地說道。
越來越大的火勢一下吞掉了女子,隨著她的一聲慘叫,晉王爺從床上猛地一下驚醒,枕頭上淚和汗混在一起,濕了一片。
他擦干眼角和臉上的淚水,深深地嘆了口氣。
破曉的曙光正在一點一點地洗刷夜的黑,枝頭傳來一陣陣鳥鳴。現在再回去也睡不著了,晉王爺索性起床,洗漱更衣。
兩邊房間都還沒有動靜,站在冉妙晴的門口甚至能聽到輕微的鼾聲。
晉王爺微微一笑,她一定也睡得不好,只能找空子補覺吧。
原本就在意外貌的晉王爺,第一天發現自己看起來有些憔悴時還想不明白是什么原因,直到有個晚上他尖叫著從床上跳起來,嚇得一旁侍寢的女子魂兒都要出來了,他才意識到是自己睡得不好。
漸漸地,夢就開始了。
夢里總是那個人。至少,總是圍繞著那個人的。
真的好慘。晉王爺每次看到她受折磨,就像有小刀在一下一下地剌自己的心臟,恨不得能立馬解救她于苦海。
但是每次只要自己一向她跨出一步,地面就會坍塌,自己就會和她一起墜入滿是巖漿火海的地獄。
久而久之,這種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她受苦的過程,將悲傷發酵成了絕望。
“沒事的玲瑯,我就快來了。”
晉王爺一面低聲自我安慰,一面走下了樓梯。
他本來是打算在店面里坐一會,但他屁股剛沾上板凳,就聽到馬圈里有悉悉簌簌的聲音。天都還沒亮完就有下人來看馬了嗎?
晉王爺朝外探了探頭,沒有燈影,哪有人摸黑干活兒的?他取下插在頭上的復瓣梔子,攥在手里,然后躡手躡腳地朝傳來聲音的一輛馬車走去。
神經都被繃緊了的晉王爺先生匍下身子看了看,只有一雙腿,應該是能打過的,又繼續向前貓了幾步,將身子貼在車后面的那個人的視野盲區,靜靜地等他出來。
那人好像是忙完了,吹了口氣又拍了拍手,從車的側面走出來時,晉王爺一下將手上的復瓣梔子扔到了他的臉上,隨即揮手調動靈力,將那人定在原地。
和冉妙晴不一樣,晉王爺具有攻擊性的靈力只能依附在和他有聯系的香味上,所以自從偶遇甘丁先生,發覺靈力之后,他便每日都頭戴芬芳的鮮花。但天資有限,香味總會漸漸散去,所以他能強力操控靈力的時間也有限,因而不太有戰斗力,多數時候只能智取。
天空開始漸漸亮了起來,晉王爺這才看清那人,脖子上掛著一個臟兮兮的破布,身上穿著灰不溜秋的衣服,這不是店小二嗎?
晉王爺松了一口氣,放下了手,店小二才一下摔到地上,大口喘氣。
“官人......您...起這么早呀...”
“你剛剛在這忙什么?”
依然有些疑慮的晉王爺沒有松懈,掃了一眼店小二剛才待的地方,確認沒有什么明顯的問題之后才完全放下心來。
“回官人話,小的看您的車蕃有些臟了,幫您擦呢。”
說著他又舞了舞脖子上那臟兮兮的破布,晉王爺也不好說什么,就放他走了。
出行第二天了,兩家之間的關系依然別扭。
鄭歌就像藏寶貝一樣藏著秦王。臨著要走了,大家都在籌備車馬,冉妙晴站在兩個王爺的馬車中間的地方守株待兔,結果鄭歌一出來就拉著冉妙晴的手要往另一個方向走。
“冉姑娘,我有個東西想請你看看。”
鄭歌一直拽著她的手到了后院一個有點偏僻的地方。
“姑娘既然是靈女,那你能不能幫我看看,這個荷包的主人現在在哪里?”
說著,鄭歌便從腰間解下了她的百合刺繡荷包,捧在手上讓冉妙晴看。
冉妙晴看著這個做工粗劣的荷包,有些犯難。自己也沒當過神婆,騙人這種技術還是差了一點。沉默了片刻,沒有辦法,便說道:
“這個不是王妃的荷包嗎?”
“正解!”鄭歌一拍手,笑的歡欣喜悅。
此時冉妙晴臉上的表情已經和黑人問號臉差不多了,尷尬又不太禮貌。
“我先前還有些疑慮,現在相信有姑娘陪同,真是安心了許多呀。晉王爺昨晚睡得可好?”
額,自己今天還沒和他好好說過話呢,但如果說不好的話,豈不是等于在說自己業務能力不行。
“還好。”
“那就好,那就好。勞煩冉姑娘照顧王爺了。可一定要照顧好他呀。”
說完她便往馬車走去。冉妙晴愈發地感覺,鄭歌不僅是明目張膽地在阻止自己遇見秦王,她話里還有話。特別是最后一句,重復地叮囑自己要照顧好晉王爺,就像她知道有什么事情快來了一樣。
鄭歌一回到自己的馬車上便露出了猙獰的表情。
她喘著粗氣,先是把秦王畫的冉妙晴給揉成了一團,扔了出去。紙團在狹小的空間里彈跳了兩下,又被鄭歌抓住,狠狠地撕成了碎片。
接著,她又捧起真秦王的日記,一頁一頁地翻著,嘴里念念有詞。
“死,死,死。都給我死!忘恩負義的人,你們,都得給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