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楚汐接過話頭，親熱地拉住孟唯的手：“五妹妹，是皇后娘娘母家辛府的二公子。雖說...嗯，二公子性子單純了些，但辛府門第高貴，你嫁過去就是正室夫人，一輩子榮華富貴享不盡呢！“
性子單純？孟唯在記憶中搜尋，很快找到了關于辛二公子的信息——那是個先天癡傻的成年男子，據說連生活都不能自理。好一個“榮華富貴“！
膳廳內眾人神色各異。只有三小姐孟琳投來同情的目光。
孟唯垂下眼簾，長睫遮住了眼中的冷意。前世在逸王府，什么樣的羞辱她沒受過？這點小把戲算什么。不過...既然要演戲，那就演個全套。
“全憑大姨娘做主。“孟唯怯生生地道，聲音細如蚊蚋，“只是唯兒身子不好，怕委屈了辛二公子...“
陳千柳正欲開口，卻被趙氏打斷。“這你不必擔心?！摆w氏見孟唯如此順從，語氣緩和了些，“辛夫人說了，只要你能生下一兒半女，不管男女，都會記在你名下好生撫養。至于其他...辛府自會安排通房丫頭?！?/p>
言下之意是，她只需做個生育工具，連夫妻之實都不必有。孟唯心中冷笑，面上卻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樣子：“大姨娘為唯兒考慮得如此周到，唯兒...唯兒不知該如何報答...“
“都是一家人，說什么報答不報答的。“趙氏滿意地點頭，“過幾日辛夫人會來府上做客，你好好準備一番。雖說你只是庶出，但畢竟是我們孟府的小姐，禮數上不可怠慢?！?/p>
“是，唯兒記住了?！?/p>
早膳在一種詭異的和諧氣氛中繼續。孟唯小口啜飲著碗里的粥，耳朵卻豎起來捕捉膳廳里的每一句對話，每一個眼神交流。
“二姐姐今日這身衣裳真好看?！懊衔ㄍ蝗惶ь^，對孟楚汐甜甜一笑，“是新做的吧？這鵝黃色襯得姐姐肌膚如雪呢。“
孟楚汐顯然沒料到孟唯會突然夸她，愣了一下才道：“五妹妹好眼力，這是云錦坊新到的料子，母親特意為我選的?！?/p>
“云錦坊的料子可不便宜。“孟唯故作天真地說，“我記得上月大姨娘還說府里開支要節儉來著？“
膳廳內氣氛一凝。趙氏臉色微變，孟楚汐則皺起了眉頭。
孟唯這話看似無心，實則戳中了趙氏的痛處——作為當家主母，若被人傳出厚此薄彼、苛待庶女的名聲，可是會影響她賢惠的名聲的。
“五丫頭病了這一場，倒是伶牙俐齒了不少?！摆w氏意味深長地說，“看來是長大了?！?/p>
孟唯低頭做羞澀狀：“唯兒只是羨慕二姐姐有這么好看的衣裳…“
話未說完，但效果已經達到。柳姨娘在桌下輕輕捏了捏女兒的手，示意她適可而止——是啊，同樣是孟府小姐，憑什么嫡女錦衣玉食，庶女就要被逼嫁給傻子？
早膳結束后，孟唯乖巧地告退。剛走出膳廳沒多遠，孟楚汐就追了上來。
“五妹妹留步?！八H熱地挽住孟唯的手臂，力道卻大得驚人，“我送妹妹回房吧?！?/p>
孟唯知道這是要單獨“敲打“她了，也不反抗，順從地跟著孟楚汐走向花園偏僻處。
一到無人之地，孟楚汐立刻變了臉色，一把甩開孟唯的手：“孟唯，你今日在膳廳上是什么意思？故意給我母親難堪嗎？“
孟唯揉了揉被捏紅的手腕，臉上怯懦的表情漸漸褪去：“二姐姐這話從何說起？妹妹只是實話實說罷了。“
“你！“孟楚汐沒料到一向懦弱的孟唯竟敢頂嘴，一時語塞，隨即冷笑道，“別以為攀上辛府就能翻身了。辛景樂那個傻子，連自己吃飯都不會，你嫁過去就等著守活寡吧！“
孟唯靜靜地看著眼前這個驕縱的少女。前世的姜唯十五歲時已經在馬背上挽弓射箭，跟隨父親巡視邊關了。而這些深閨中的女子，卻為了一點衣料、一門親事斗得你死我活。
多么可笑，又多么可悲。
“二姐姐，“孟唯突然上前一步，貼近孟楚汐耳邊輕聲道，“你說，若是大姨娘知道你與府里的廚子私會，你身上哪處的骨頭會先斷呢？”
孟楚汐如遭雷擊，猛地松開手后退半步，臉上血色刷地褪盡：“你...你胡說什么！“
“我胡說了嗎？“孟唯抬眸，眼中閃過一絲狡黠，“昨晚我睡不著，開窗透氣時正好看見兩個眼熟的身影往廚房方向去...原以為看錯了，沒想到真的是二姐姐呀?！?/p>
“你不可能...那里根本...“孟楚汐話到嘴邊突然剎住。
孟唯慢條斯理地整理被扯皺的衣袖：“二姐姐放心，我眼神不好，沒看清那個小廚子長什么樣。只記得他腰間系著一條紅色汗巾，倒是挺顯眼的?！?/p>
這句話如同致命一擊。孟楚汐雙腿一軟，不得不扶住旁邊的假山石才沒癱坐在地。她嘴唇顫抖著，眼中滿是難以置信：“你...你想怎樣？“
孟唯忽然湊近，在孟楚汐耳邊輕聲道：“二姐姐覺得，若是大姨娘知道她精心培養的嫡女，每夜偷偷去廚房私會一個下等廚子...會作何感想？“
“閉嘴！“孟楚汐聲音尖利得幾乎破音，“那是...那是...“
“是什么？“孟唯退后一步，歪著頭露出天真無邪的表情，“二姐姐莫非想說，是去監督明日的菜色？可我記得，府里規矩，小姐們戌時后不得出閨閣呢?！?/p>
一滴冷汗從孟楚汐額頭滑下。她突然抓住孟唯的肩膀，力道大得驚人：“你敢說出去，我就告訴母親你誣陷嫡姐，看誰會信一個庶出的賤丫頭！“
孟唯不躲不閃，反而綻開一個甜美的笑容：“二姐姐說得對，我一個庶女的話，大姨娘自然不會輕信。不過...“
她突然壓低聲音，“若是西角門當值的劉婆子'偶然'在二姐姐下次夜游時'碰巧'看見...“
“你想要什么？“孟楚汐從牙縫里擠出這句話。
孟唯輕輕撥開肩上的手，撫平衣襟上并不存在的褶皺：“很簡單。辛府的親事，二姐姐幫我想個法子推了。至于其他的...“
她意味深長地看了孟楚汐一眼，“我這個人最是健忘，昨晚看到的'幻象'，今早就能忘得一干二凈?！?/p>
孟楚汐死死盯著孟唯，仿佛第一次認識這個庶妹。眼前這個眼神清亮的少女，真的是那個唯唯諾諾、任人拿捏的孟唯嗎？
“三日?！懊铣罱K咬牙道，“給我三日時間?！?/p>
孟唯盈盈一拜：“那就多謝二姐姐了。對了...“她轉身要走，又突然回頭，“那個小廚子做的桂花糕確實不錯，難怪二姐姐念念不忘呢。“
看著孟楚汐瞬間慘白的臉色，孟唯滿意地轉身離去。其實她根本沒看見什么私會，不過是今早去廚房取藥時，偶然聽見兩個婆子嘀咕四小姐最近常要宵夜，而負責送餐的小廚子腰間總系著紅汗巾。
一個大膽的猜測，加上恰到好處的詐術，就足以讓這位驕縱的嫡女方寸大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