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在這兒做什么?“孟景行勒馬停住,目光在蕭沂和孟唯之間掃過,“我見蕭沂的馬獨自拴在林子外,還以為出了什么事?!?/p>
孟唯抬頭,看見孟景行騎著黑駿馬穿過樹林,衣袍被風吹得獵獵作響,眉宇間帶著一絲急切。
蕭沂神色自若地退開一步,拱手道:“五小姐貪玩,誤入獵場深處。我擔心她迷路,便跟了過來?!?/p>
忽然,一支羽箭直射過來。
孟景行反應極快,一把拽過孟唯,箭鋒擦著她的衣袖釘入身后樹干,箭尾震顫不休。
“誰?!“蕭沂冷喝,手已按上劍柄。
樹影晃動,逸王緩步走出,手中持著一把鎏金長弓,唇角含笑,眼底卻是一片冷意。
“原來是孟將軍和蕭世子?!八Z調悠然,“本王聽到這里有動靜,還以為是只不安分的獵物?!?/p>
孟唯呼吸微滯。
這張臉——前世囚禁她五年的臉,此刻在暮色中顯得格外清晰。她下意識地后退半步,指尖掐入掌心,才勉強壓下那股從脊背竄上來的寒意。
蕭沂敏銳地察覺到她的異樣,側身半步,不動聲色地擋在她與逸王之間。
“殿下好箭法。“孟景行語氣平靜,眼神卻已冷了下來,“只是這獵場人多眼雜,殿下還是謹慎些為好?!?/p>
逸王輕笑,目光卻越過他,落在孟唯身上:“這位是……孟五小姐?“
孟唯強自鎮定,屈膝行禮:“見過殿下。“
逸王盯著她,眼底閃過一絲探究:“這孟府深閨,倒藏著尤物?!?/p>
孟唯心頭一跳。
片刻后,逸王懶懶地擺了擺手:“罷了,無趣?!八D身欲走,卻又頓住,回過頭來看著孟唯“我們會再見的?!?/p>
待他的身影徹底消失在林間,孟唯才猛地松一口氣,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蕭沂側目看她:“你認識逸王?“
“不……“孟唯搖頭,聲音卻有些不穩,“只是聽聞他手段狠辣,有些懼怕罷了。“
孟景行皺眉,顯然不信這套說辭,但并未多問,只沉聲道:“走吧,天色不早了。“
孟景行挑眉,并未多問,只是朝孟唯伸出手:“上馬,我帶你回去。“
孟唯點點頭,搭上兄長的手,被他一把拉上馬背。她側坐在馬鞍前,能清晰地感受到兄長胸膛傳來的溫度,以及那股熟悉的、帶著鐵銹與皮革的氣息。
日光正好,微風拂面。孟景行策馬緩行,聲音低沉地傳來:“明日我帶你去挑一把趁手的兵器?!?/p>
孟唯微微一怔:“大哥?“
“我過兩日便要啟程回邊關,趕不上你的生辰了?!八Z氣平靜,卻透著一絲罕見的柔和,“就當是提前送你的禮物?!?/p>
孟唯心頭一暖,卻又隱隱泛酸。她想起前世姜唯的生辰,父親總會親手為她系上一條紅綢腕帶,說是能保平安??勺罱K……
“謝謝大哥。“她輕聲應道,手指無意識地撫過馬鞍邊緣。
——
御花園的琉璃亭前鋪開十丈長的茜色錦毯,兩側坐滿了京中貴婦與世家公子。閨儀榜的評選已至最后一輪,琴棋書畫四藝皆畢,如今只待皇后欽點魁首。
孟琳一襲藕荷色紗裙立于亭中央,方才一曲《春江花月夜》奏罷,指尖還泛著微微的紅。她身側的長案上,墨跡未干的《蘭亭集序》臨帖筆走龍蛇,棋盤上的殘局更是讓國手都撫掌稱妙。
“孟三小姐不愧是名門閨秀。“皇后含笑頷首,指尖金護甲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臣女不敢當?!懊狭沼掳荩W邊的白玉蘭簪映著日光,“不過是母親在世時教過些皮毛?!?/p>
她話音未落,忽聽“錚“的一聲——孟楚汐“不慎“碰翻了茶盞,滾燙的茶水直潑向孟琳裙擺!
“當心!“
孟琳旋身一轉,茶盞擦著裙角落地,竟連水痕都沒沾上半分。
“不必驚慌。“孟琳彎腰拾起茶盞,笑吟吟遞還給孟楚汐,“春日干燥,姐姐多喝些茶潤喉才好。“
孟楚汐臉色鐵青,正要發作,忽有侍女驚呼:“三小姐的字!“
眾人望去,只見案上宣紙被風掀起,飄飄蕩蕩竟落在池面。滿座嘩然間,孟琳執起亭邊備用的魚竿,竿梢一點一挑——
嘩啦!
字帖破水而出,被竿頭金鉤穩穩懸在半空。水珠順著墨跡滾落,那《蘭亭集序》竟未暈染半分,反而因水光映襯更顯風骨。
“好一招'魚躍龍門'!“靖安侯世子謝瑜搖扇大笑,“三小姐這手法,倒像是常去溪邊垂釣的?“
孟琳將字帖晾在竹架上,淺笑莞爾:“昔年在歌樓里學的一些小把戲,讓諸位見笑了?!?/p>
最終,皇后親手為孟琳簪上金步搖,明珠垂在她額間,襯得那雙眸子清亮如星。
“閨儀榜首,孟氏阿琳。“
琉璃亭外,人群如潮水般向孟琳涌來。她捧著御賜的鎏金芙蓉簪,耳畔盡是賀喜聲,卻仍不忘環顧四周——五妹妹不見了。
“安玉,“她趁隙拉住急得冒汗的小丫鬟,“孟唯呢?“
“小姐說去更衣...“安玉絞著帕子,“可都半個時辰了...“
“三姐姐這是在找我?“
清凌凌的嗓音從月洞門邊傳來。孟唯倚著青石墻,發間珠釵已從早間的銀絲纏枝換成了白玉響鈴,連襦裙都從藕荷色變成了竹青。陽光穿透她腰間禁步,在地上投下細碎的翡翠光斑。
孟琳快步上前,突然頓住——妹妹換下的何止是衣裳。那袖口沾染的泥漬,分明是獵場特有的紅土;
“你...“
“三姐姐今日真好看?!懊衔ㄎ兆∷氖帧熬尤粖Z得閨儀榜首!”
“孟琳!“孟楚汐尖利的聲音插進來,“皇后娘娘召見榜首呢,你磨蹭什么?“
孟唯笑吟吟推孟琳往前:“快去吧?!?/p>
孟唯知道,那支羽箭是逸王對孟景行的警告。沒想到她行事低調,還是讓逸王注意到了她這張臉……
夕陽染紅獵場,禁軍列陣,旌旗獵獵。
皇帝高坐龍椅,笑看階下兩位年輕將軍——蕭沂、孟景行
“蕭卿、孟卿,今日獵得何物?”皇帝撫須問道。
蕭沂抱拳:“臣獵得白鹿一雙,愿獻陛下,祈江山永固。”
孟景行輕笑:“臣慚愧,只射下一只金雕,卻拾得雕巢中此物——”他雙手奉上一塊瑩潤的東海明珠,“恰似陛下圣明,照破山河萬朵。”
群臣贊嘆,皇帝大笑:“好!東海明珠配東海之功——前日你二人剿滅海匪,朕還未重賞。來人!”
內侍捧來一柄長劍,劍鞘烏黑,鞘口卻鑲著兩枚并蒂明珠,一青一白,如雙星交輝。
“此劍名‘同德’,取‘同心同德’之意。”皇帝親手將劍交給蕭沂,“你二人當如這劍上雙珠,永為朝廷肱骨?!?/p>
蕭沂鄭重接過,與孟景行并肩謝恩。
階下百官中,孟唯眼神暗了暗,她記得這把劍,上一世被逸王囚禁的時候,正是這把劍劈開了她的鐵索。
宴會散去,蕭沂與孟景行并肩而行,同德劍懸于腰間,映著夕陽如血。
孟景行玩笑般拍了拍劍鞘“這劍倒是鋒利,日后若你我意見相左,該不會用它決生死吧?”
蕭沂皺眉:“胡說什么?你我之間,怎會到那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