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現了矛盾的供詞，簡悅覺得是時候應該細查下去了。

她沒多想，立即聯系陸今安，讓陸今安通知陸淵，希望幫忙整理出一個適合單獨審訊的地方。

按照陸淵的要求，陳跡迅速和校方展開了協調，費了小半會，學校總算空出一間辦公室，并按照要求布置成了臨時審訊室。

審訊室內。

簡悅和陸今安并肩坐在一張寬大老舊的桌子后，他們背后的墻壁因年代久遠，白色的涂料脫落了不少，露出斑駁的底色，為他們增添了幾分冷峻的氣場。

室內的窗戶被深綠色的窗簾捂得嚴嚴實實，只有幾縷微光從縫隙中艱難地擠進來，在地面上灑下破碎的光影，讓整個空間顯得壓迫感十足。

簡悅抿著嘴唇不語，雙手交疊放在桌面上。

陸今安則微微靠向椅背，眉頭緊鎖地盯著正對面的人。

在桌子的對面，被審訊位置上，坐著一個男孩。

男孩高挺的鼻梁在面部中央劃出一道利落的線條，為他英俊面容增添了幾分立體感。

他身穿一件簡單的白T恤，衣角平整地塞進牛仔褲里，顯得整個人干凈又挺拔。

這人正是李蓁蓁的男朋友，曾煜。

曾煜的雙手不安地在膝蓋上揉搓著，手指因用力而泛白，時不時抬眼，快速地掃一眼對面沉默的兩人，又趕忙垂下眼簾。

過了一會，他實在是忍不住了，略微緊張地開口說了第一句話：“你們到底想問什么？”

簡悅和陸今安默契地對看一眼，陸今安先開口：“李蓁蓁死了，你知道嗎？”

曾煜臉色一下子就青了，整個人怏怏的：“還真是......”

簡悅纖白的手指輕敲了幾下桌面，問得不急不緩：“說說吧，你和李蓁蓁是怎么認識的？”

曾煜臉色仍很難看，完全是坐立不安的樣子。

醞釀了很久，他才深吸一口氣，很快陷入回憶中：“我和蓁蓁是微信上認識的。起初是她主動加的我，和她聊天的時候，我覺得氛圍特別融洽，就算隔著屏幕，我也能感覺到她是個真誠又善解人意的女孩。”

曾煜的語氣逐漸變得柔和起來，似乎整個人陷入了過往的美好里。

簡悅和陸今安專注地聽著，沒打斷他，微微點頭，示意他繼續。

“我們聊了差不多有兩三個月吧，每天從早到晚，她每天和我分享她生活里的趣事，小到一本書的讀后感，大到對未來人生的憧憬。我從沒見過和我三觀這么契合的女孩。那幾個月，我像是找到了靈魂伴侶一樣，于是我把她約出來見面了。”

陸今安問：“見面后，她符合你的心理預期嗎？”

曾煜點頭，苦笑了一下：“當然。蓁蓁出現的時候，我一眼就在人群里認出她了，漂亮，熱情，又活力四射。我當時感覺自己真的很幸運，遇到這么好的女孩。從那天起我們就順理成章的在一起了。”

“既然你把她描述得那么美好，那你們問題出在了哪里，為什么會分手？”陸今安追問。

曾煜垂眼自嘲一笑，再看向簡悅他們時，把臉上的無奈，還有眼底的恐懼，毫無保留地展現出來：“剛開始還好，相處下來，現實中的蓁蓁和網絡上判若兩人。有時候，她前一秒還在笑，下一秒就會因為一點很小的事變臉，陰沉得嚇人。”

陸今安非常清楚地感覺到他的恐懼，接下話：“女生鬧點脾氣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曾煜苦笑著搖頭：“你不懂。她和普通的鬧脾氣不一樣。”

“舉個例子？”

“有一次我們逛街，路過一個寵物店，蓁蓁感興趣，就拉著我進去看。我當時看到有一只白色小貓很可愛，就夸了一句它最可愛，店里的其它寵物都比不上。然后蓁蓁的眼神就突然變了，她看著那只貓的眼神，變得很詭異，眼神里的那種厭惡，是我沒辦法描述的。”

曾煜嘆了一口氣，接著說：“當時她問我，‘別的貓都比不上它？’我還很誠實地點了頭。”

簡悅邊記錄，邊淡聲插了一句：“后來呢？”

曾煜看了她一眼，然后像是回想到了什么不好的東西，抖得厲害：“她后來一言不發地走了，當時我沒有太在意。過了幾天，她約我在一個公園見面。我們在散步的時候，在一個隱蔽的草叢里，看見了一只白貓的尸體。”

簡悅警覺起來：“是你們在寵物店里看見的那只貓嗎？”

曾煜點頭，思緒飄遠：“小貓的身上血跡和泥垢混合，還有很多道傷口縱橫交錯。周圍的毛被血水糊成一團，眼眶周圍青紫交加，像是還被人狠狠揍過。”

簡悅：“你怎么這么確定那只貓就是寵物店里的？”

“因為它尾巴上有一小塊黑色斑紋，和我在店里看到的那只貓的斑紋，位置一模一樣。”

“所以你認為貓是李蓁蓁殺的？”

曾煜雙手握拳，面露惶恐：“你們能想象那個場景嗎？那么的殘忍，而我轉過頭卻發現，身邊的蓁蓁好像在笑。我也不想懷疑她，但我實在忍不住，第二天還是去了那家寵物店。得到的答案，我想你們也清楚了。”

簡悅點頭。

很顯然，那只貓是被李蓁蓁買走了。

而且很可能，李蓁蓁是有意讓曾煜發現那只貓的尸體的。

陸今安：“這件事對你們的感情產生了影響？”

曾煜嘴角一抿，大方承認：“嗯，但只是我單方面的。我沒有再提起這件事。因為我還不確定，我心底抱有僥幸，也許是那只貓后來自己跑出去了，才被有心人殺了。”

簡悅調整了一下坐姿：“分手的導火索是什么？”

曾煜皺眉，聲音變得沮喪：“我后來親眼看見她虐待動物。蓁蓁在我面前還是像沒事人一樣，我選擇了和她攤牌。她哭著對我求原諒，說只是一時好奇，以后再也不會了。”長嘆了一口氣，曾煜忍不住顫抖起來，“但這只是開始，后來類似的事情越來越多，我的精神時刻處于緊繃狀態，看著她的笑臉，我每天都過得無比壓抑。后來我實在受不了了，就跟蓁蓁提出分手。”

“然后呢？”陸今安追問道，臉上的嚴肅已經不斷放大。

“蓁蓁一聽，當場就崩潰了，她先是大哭大鬧，然后又拿刀架在自己的手腕上，以自殺相逼，說如果我敢離開她，她就死在我面前。”

“所以你受不了她的威脅，決定殺了她。”陸今安的語氣突然凌厲起來。

曾煜被嚇得不輕，趕緊辯解：“我沒有，我妥協了。我很害怕她的極端行為，只能繼續哄著她。而且，我雖然受不了和她這個“雙面人”繼續相處，但每天分開后，和我聊天的她，又會恢復善解人意的狀態，還會安慰我，讓我變得很放松。“

說著，曾煜的右手摩挲著左手中指上戴著的銀質戒指，好像回憶起什么美好的畫面，眼底再次變得柔和，表情也慢慢松動下來。

簡悅細細觀察了他一會，冷聲道：“你怎么證明你沒有殺她。”

“我昨天不在學校，你們可以查查入校登記。”

陸今安沒打算放過他：“據我們所知，你是校董的兒子，出入自由，沒有入校記錄不能證明你沒有回學校。你每天和這么壓抑的人在一起，你還說她是個瘋子，擺脫一個瘋子最好的方法難道不是殺了她？”

面對陸今安的逼問，曾煜臉上露出了難色。

他咽了一口唾沫，仍極力否認：“我沒有，但我說李蓁蓁是個瘋子是事實。我只要提分手，她就變著法子來折磨我。我已經申請出國讀書，只要我離開，她就再也找不到我，所以我沒必要殺了她。而且，兩個月前，是李蓁蓁先提的分手。”

簡悅板著臉，思索著。

然后，曾煜再次強調，他有人證可以證明他昨天不在學校里。

而這個人證，正是范詩雅。

簡悅稍微心底梳理了一下情況，猜到了大概。

“那現在怎么辦？我們得再去找范詩雅核實一下情況。”陸今安看簡悅沒說話，決定先順著這里查下去。

簡悅微微點頭：“嗯，如果曾煜說的都是真的，那么李蓁蓁遠沒有表面看起來那么簡單。你去安排一下，然后把范詩雅帶過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