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陽光慵懶地灑落在柳府的庭院,給這片靜謐之地添了幾分閑適。恰在此時,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打破了這份寧靜。
柳錯邁著沉穩有力的步伐,仿若掌控著整個世界般昂首闊步而來。他的身后,三位風姿各異的女子依次現身,瞬間吸引了庭院中眾人的目光。緊跟在柳錯身后半步之遙的,是柳府的大夫人。她身著一襲繡著繁復花紋的錦緞華服,剪裁合身,恰到好處地勾勒出她挺拔的身姿。每一步邁出,衣袂輕搖,盡顯當家主母的尊貴與威嚴。她那一雙銳利如鷹隼的眼眸,不著痕跡地掃視著四周,仿佛能洞悉每個人心底的秘密,令人心生敬畏。
大夫人身后,一位女子身形單薄,頭始終低垂著,像是在躲避著什么。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小心翼翼,生怕發出一絲聲響。她的眼神閃躲,透著深深的怯懦,宛如一只被困在籠中的驚弓之鳥,稍有風吹草動便會瑟瑟發抖。
而另一位女子則截然相反,她神色自若,步履從容,周身散發著一種與生俱來的獨特氣質。她與大夫人并肩而行,卻絲毫沒有被大夫人的氣勢所掩蓋。她的每一步都沉穩而堅定,嘴角掛著一抹淡淡的微笑,不卑不亢,那股由內而外散發的自信與灑脫,仿佛在向世人宣告她的與眾不同,也難怪柳錯會為了她不惜休妻,也執意將她納入府中。
柳錯一見燕華,臉上瞬間綻放出燦爛的笑容,那笑容如同春日暖陽,讓人感覺格外親切。他快步上前,拱手作揖,言辭懇切,聲音中滿是感激之情:“燕大夫,您可真是我們柳家的大恩人吶!自從您為母親診治后,她的病情明顯好轉,這份恩情,我柳錯銘記于心,沒齒難忘。”他的語氣真摯而熱烈,若不是燕華一直保持著警惕,恐怕真會被他這副情真意切的模樣所打動,以為自己真的成了他此生最珍視的人。
大夫人也笑意盈盈地走上前來,和聲附和道:“是啊,燕大夫醫術精湛,妙手仁心,我們全家都對您感激不盡。”她的聲音溫婉動聽,如同山間清泉,流淌在眾人耳畔。她熱情地招呼著燕華落座,眼神中卻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疏離,恰似春日暖陽下的一抹陰影,讓人心中不禁泛起一絲寒意。
一番客套的寒暄,氣氛逐漸變得融洽起來。燕華收斂心神,耐心且細致地向眾人交代著老夫人后續服藥的流程以及諸多注意事項。她的聲音清晰而沉穩,每一個細節都講解得十分透徹
就在這時,大夫人忽然話鋒一轉,臉上依舊掛著那副和藹可親的笑容,看似不經意地說道:“對了,燕大夫,說起這事兒,我倒想起前幾日來的那位云大夫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還未診治結束就急急忙忙地說要去西霞寺,連個正式的道別都沒來得及,就火急火燎地走了。”
燕華聽聞此言,心中猛地一震,手中的茶杯險些滑落。她強裝鎮定,穩住心神,面上卻依舊保持著淡淡的微笑。“西霞寺?”
她不動聲色地抬眸,目光平靜如水,看向大夫人,心中卻掀起了驚濤駭浪。這究竟是大夫人無意的隨口一提,還是精心策劃、有意拋出的誘餌呢?
燕華在心底暗自思忖,西霞寺在薊陽的最西邊,沿著西街一直走,是一座歷史悠久、頗為有名的古剎。平日里香客不斷,向來以清幽寧靜著稱。云若為何會突然如此著急地前往那里?這與云若的失蹤是否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大夫人在這個節骨眼上提起此事,背后到底隱藏著怎樣的深意?
坐在一旁的燕落,也敏銳地察覺到了氣氛的異樣。他用眼角的余光悄悄看向燕華,燕華微微頷首,不著痕跡地點點頭,一切等回去之后再從長計議。
此刻,燕華心中十分清楚,這個看似偶然出現的線索,或許正是他們一直苦苦尋覓的關鍵突破口。也或許是他們給她丟下的魚餌,就等著她咬鉤,只是這西霞寺,怕是非走一趟不可了
因著燕華的身體原因,燕落堅持讓她乘坐馬車。兩人婉拒了柳錯的再三挽留,離開了柳府。
一路上,車輪滾滾,燕華向燕落講述著柳府那些不為人知的隱秘之事。在柳府,卿姨娘最受柳錯寵愛,柳錯每日回府都會前往她的院子,可真正留宿的次數卻寥寥無幾,多數時候還是歇在大夫人房中。
大夫人看似掌管著府中大小事務,但卿姨娘說話分量極重,即便大夫人也不敢輕易反駁。聽聞大夫人房中的一個丫鬟,只因無意闖入卿姨娘的院子,便被活活打死抬了出去,而大夫人竟一聲不吭,這般情形在其他府邸中實在罕見。這柳錯,是寵妾滅妻獨愛卿姨娘?可又為何不直接將掌家大權交付于她?
要么就是大夫人不在意柳錯,所以他寵愛誰也無所謂?可今日看來,她望向柳錯的眼神中分明又透著不甘。再看那卿姨娘,舉手投足間也全然不像是甘愿做妾之人。
燕落聽著,冷冷地開口:“那卿姨娘的院子,看似是柳府中偏僻之處,實則與柳錯的書房僅隔著一堵墻。”
燕華心中一動,問道:“那若是挖個地道,豈不是能直接過去?”
燕落點頭:“是。”
燕落始終放心不下燕華腿上的傷,一路上時刻關注著她,只要她微微皺眉,燕落便立刻關切地上前詢問。
燕華雙手在雙腿上有節奏的敲擊著,柳錯究竟藏著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這與云若的失蹤又有著怎樣的聯系?
抵達西霞寺時,正午的陽光雖耀眼,卻也抵擋不住秋風的陣陣寒意。燕華不禁打了個寒顫,燕落見狀,立刻輕輕將披風披在她的身上,兩人并肩走進了西霞寺。
寺內熱鬧非凡,中殿懸掛著一排排的燈籠,文人墨客與閨閣小姐們齊聚一堂,各自在燈籠下揮毫潑墨,書寫著詩詞歌賦。
一只繪著大鵬鳥的燈籠格外引人注目,燕華緩緩走了過去,只見下面寫著“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云”,這正是她當初為云若取名時引用的句子。云若生性活潑跳脫,思維活躍,曾說自己最大的夢想便是長出一雙翅膀,能自由自在地飛去任何想去的地方。而在這行字下方不起眼的角落,寫著“后山”兩個字。燕華與燕落對視一眼,彼此心照不宣,決定前往后山一探究竟。
燕華一頭烏發高高束起,那根青綠絲帶在風中輕輕晃動,更襯得她身姿颯爽,宛如林間精靈。她身披一襲青綠色披風,每邁出一步,披風便如湖水泛起的漣漪,輕盈而靈動,仿佛一幅流動的水墨畫。此刻,她與燕落并肩前行,全然不知,殷吹笛也在這寺中,命運的絲線正悄然纏繞。
“公子,燕姑娘也在西霞寺”長安的聲音帶著難以掩飾的驚訝,在寂靜的空氣中格外清晰。殷吹笛聽到這話,腳步猛地頓住,手中的折扇也不自覺地停在半空中。他心中一震,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涌上心頭,下意識地環顧四周,像是要從人群中一眼找到那個熟悉的身影。他緩緩轉身看向長安,眼中滿是疑惑與關切,低聲喃喃道:“她來陽州了?”
長安連忙上前一步,恭敬地回道:“朝著后山去了。”殷吹笛沒有絲毫猶豫,折扇一合,果斷說道:“去看看。”話音剛落,他腳尖輕點地面,如同一道黑色的閃電,施展著上乘的輕功朝著后山方向飛馳而去。他心中暗自擔憂,西霞寺看似平靜,實則暗藏洶涌,燕華此來,所為何事?。
后山層巒疊嶂,繁茂的枝葉相互交織,將天空遮得嚴嚴實實,營造出一種幽邃而神秘的氛圍。燕華與燕落沿著蜿蜒曲折的小徑并肩前行,腳下厚厚的落葉被踩得簌簌作響,每一步都仿佛是在與這片靜謐的山林輕聲細語。
燕落的目光一刻也未曾離開燕華,她腿上的傷讓他時刻懸著一顆心,眼神中滿是關切與擔憂,只要燕華的腳步稍有遲緩,他便會下意識地伸出手,準備隨時攙扶。
走著走著,燕華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猛地停下了腳步。她的目光緊緊鎖住路邊一塊半掩在落葉之下的石頭,石頭表面刻著一些若隱若現、歪歪扭扭的紋路。燕華蹲下身子,輕輕拂去石頭上的落葉,眉頭漸漸擰成了一個結。燕落見狀,也迅速俯身查看,在看清那些紋路的瞬間,他的臉色驟變,眼中閃過一絲疑慮:“這紋路……似乎在哪里見過。”可究竟是在哪里見過,一時之間卻怎么也想不起來。
兩人還沉浸在疑惑之中,一陣低沉而悠遠的鐘聲驟然響起。這鐘聲仿佛是從遙遠的時空深處傳來,在寂靜的山林間悠悠回蕩,每一聲都仿佛帶著一股莫名的力量,重重地敲在人心上,透著說不出的詭異。燕華和燕落對視一眼,彼此眼中的堅定與默契不言而喻,他們深吸一口氣,毅然朝著鐘聲傳來的方向走去。
穿過那片密不透風的樹林,一座破敗不堪的禪房出現在他們眼前。禪房的木門半掩著,門縫中透出一抹微弱而昏黃的燈光,在這幽暗的山林中顯得格外突兀。燕華和燕落小心翼翼地靠近,燕落輕輕抽出腰間的佩劍,劍身寒光閃爍,他微微側身,將燕華護在身后,緩緩推開了那扇木門。
一股濃烈刺鼻的藥味撲面而來,屋內光線昏暗,一位白胡子的老和尚正端坐在蒲團之上,雙眼緊閉,口中念念有詞,似乎在誦讀著什么經文。而在他身旁的榻上,靜靜地躺著一個人,雖然看不清面容,但那身形卻讓燕華瞬間呼吸一滯。
她心跳陡然加快,幾步沖上前去,待看清榻上之人的面容后,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驚呼出聲:“云若!”
老和尚緩緩睜開雙眼,目光平靜如水,卻又仿佛洞悉一切:“二位施主,終于來了。”燕落緊緊握著佩劍,劍尖微微下垂,眼神中滿是警惕:“你是何人?為何云若會在這里?”
老和尚長嘆一聲,聲音低沉而沙啞:“老衲一鳴,和這位姑娘有些淵源,既然二位已經來了,那這位姑娘就請帶走吧!”
燕華眼眶泛紅,急切地向前一步:“你是誰?云若為什么在這里?”
突然,一陣急促而雜亂的腳步聲從禪房外傳來,打破了屋內短暫的平靜。燕落反應極快,瞬間將佩劍橫在身前,一個箭步擋在燕華和云若身前,目光如炬,緊緊盯著門口,全身肌肉緊繃,隨時準備迎接未知的危險。
凌亂的腳步聲從屋外傳來,又漸漸歸于平靜。燕華和燕落緊繃的神經剛要放松,再次轉身時,一鳴和尚已經不知所蹤。一個空靈的聲音驟然響起:“施主,既來之則安之。”
燕華心里“咯噔”一下,驚恐地想,“他竟然知道我從哪里來?”他到底是誰?他們為什么要把云若帶到這里,又千方百計吸引她到這里來,西霞寺究竟藏著什么秘密?
兩人四目相對,無需過多言語,一致決定,還是先帶云若離開這個詭異之地。他們大費周章地把她引到陽州,又引著她去了柳府,最后引著她在西霞寺找到云若,這一切仿佛有一雙無形的手推動者一切,這雙手是誰?
繞了這么一大圈,難道只是為了警告她一下?他們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無論對方有什么樣的陰謀,只要云若沒事,就什么都好,無論如何,還是先帶云若離開再說。
燕落輕輕抱起云若,和燕華一起離開禪房。然而,他們剛走出房門不遠,一支冷箭突然從暗處射了過來。
燕落反應極快,抱著云若側身一閃,堪堪避開。可燕華畢竟沒有武功,慌亂之下,只能趕緊蹲下身,才險之又險地避開那支冷箭。緊接著,越來越多的箭如雨點般射來,燕落看著燕華,滿臉焦急。燕華大喊:“護好云若,別管我!”
話音剛落,一支箭直撲燕華而來。她絕望地閉上眼睛,心中涌起無盡的恐懼,只能下意識地調整身體,試圖避開要害,看來今天不死也要重傷了。
千鈞一發之際,一個黑衣人從天而降。精準地抓住射向燕華的箭柄,隨后手腕翻轉,用劍飛速打掉射來的其余箭矢。接著,他長臂一伸,攬住燕華的腰,看向燕落,短促有力地說道:“走!”幾個起躍,便帶著他們飛了出去。
黑衣人帶著燕華和燕落擺脫追兵后,并未多做停留,在一處隱蔽的山谷停下。月光灑在山谷中,給周圍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層銀紗,黑衣人輕輕放下燕華,裝作若無其事,實則快速地檢查她是否受傷,確認她沒有受傷后,才稍稍松了口氣。
燕落緊跟其后,看到燕華,立刻把云若小心地放在一旁,快步上前拉過燕華,上上下下仔細檢查,確定她安然無恙,才一邊自責沒能護好她,一邊暗自慶幸她平安無事。
黑衣人緩緩轉過頭,露出那張宣鐵面具,是他?
燕華脫口而出:“是你?”
殷吹笛微微皺眉,目光深處閃過一絲關切,卻又波瀾不驚的說道:“巧了”
燕落看著殷吹笛,眼中既有感激,又帶著一絲疑惑:“沐公子,多謝你出手相救”
“燕姑娘,現在可是我的人”,殷吹笛面無表情說著微微曖昧的話,眼眉低垂掩去眼中不想被人察覺的悸動
燕華微微一愣,扯出一個自嘲的笑容,沒有接話,倒是燕落看向殷吹笛的目光帶著殺意
殷吹笛微微沉吟,目光深邃,緩緩說道:“燕姑娘來陽州,所為何事?”說著目光有意的看向云若
躺在一旁的云若緩緩轉醒。她的臉色蒼白如紙,毫無血色,眼神中還殘留著恐懼,聲音微弱地說道:“燕華姐,我……我被人囚禁在西霞寺,聽到他們說,要利用我引出你,好像是因為你手中有他們想要的東西。”
燕華姐?燕華愣了一下,云若不是一向叫他燕姐姐的嘛?看著云若滿臉驚嚇的臉,她沒有再想,可能是被嚇到了,畢竟只是一個十多歲的小女孩,還是個高中生
隨即燕華一臉了然的冷冷一笑,喃喃道:“我手中?無非就是那把刀而已”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殷吹笛臉色一變,沉聲道:“看來他們不想讓我們輕易離開。”
燕落也握緊手中的劍,劍身寒光閃爍,如果只是他一個人,當然沒有問題,但是帶著燕華和云若,顧忌就多了起來
殷吹笛迅速掃視周圍,發現不遠處有一個山洞,洞口被雜草掩蓋,他示意燕落先進去,再從長計議
洞內竟十分干凈,完全不似尋常山洞那般布滿灰塵與雜物,仿佛有人特意為他們準備。殷吹笛和燕落瞬間警覺起來,兩人目光交匯,燕落不著痕跡地點了點頭,彼此都明白,這看似的“巧合”背后恐怕藏著更大的陰謀。
燕落雖對殷吹笛莫名的占有欲和曖昧話語心存不滿,但念及他剛剛救了燕華,還是心懷感激。他尋來一塊平整的石頭,將自己的披風脫下,仔細地鋪在上面,動作輕柔地把云若安置在上面。
燕華見狀,立刻走到云若身旁,輕輕撫上她的脈搏。云若下意識地縮了縮手臂,這個細微的動作卻未被燕華察覺。云若脈象雖有些虛弱,但并無大礙,只需回去稍加調養便可恢復。
她抬起頭,便對上云若楚楚可憐的目光,心中一陣憐惜,輕輕抱住云若,拍著她的后背安慰道:“別怕,都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