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吹笛的一句不行擲地有聲,驚到了燕華,也震動了燕落,燕華不禁回頭望向殷吹笛,半是不悅,半是不被人察覺的嬌羞,他憑什么說不行?
殷吹笛耳尖微紅,他微微后退半步,把自己置身在陰影之中,狀似不在意的淡淡說道,“怎么?燕大夫這是吃干抹凈,不想負責?”
話音剛落,紅暈便漫上了燕華的臉頰,“你.......”,縱是她作為醫者,聽到殷吹笛如此大大咧咧的在眾人面前如此說,也會覺得不自在
“燕大夫,是不是該給我一個說法?”殷吹笛顧不上許多,他總是要有個可以抓住她的機會
“你......,你要如何?”燕華沉下了臉,這種事說到底總是女兒家吃虧些,她都不在意,他干么非要揪著不放,外界不是傳聞殷吹笛風流成性,家中雖無有妻妾,可卻終日沉迷在青樓妓院
“怎么?燕大夫要當著眾人的面和我討論后面的事情?”殷吹笛隱隱有些不悅,猛然沉下來的聲音便也帶上了幾分怒氣
燕華看著一臉堅定的殷吹笛,竟然是看出了不罷休的架勢,“好,我們談談”,言罷,看了燕落一眼,轉身便離開廂房直奔殷吹笛的臥房
燕落知道那一眼,是讓他帶著雙月先行離開,可他怎么可能任由燕華呆在一個位險地方,有過一次他已經后悔莫及,他不會想要經歷第二次,于是便在長安的目光下緩緩的坐在了椅子上
燕華剛踏入房間便有些后悔,床上的凌亂和這滿室的曖昧提醒她昨晚在這里發生了什么,轉身便要離開,奈何殷吹笛已經關上房門,看著她想滿臉的心虛,笑意終究是漫上了嘴角,原來她也有這樣的一面
殷吹笛不著痕跡的關門落鎖,輕抬腳步緩緩的走向燕華,燕華緩步后退,他進一步,她便退一步,直到她跌進椅子,退無可退,而他居高臨下雙手撐于兩側,緩緩的靠近
他炙熱的呼吸吹著她原本就有些緋紅的臉頰,身上淡淡的香氣籠罩著她,她的心跳不免漏掉一拍,他是個危險的男人,她不是第一次知道,只是這次她感觸更深一些罷了
燕華不自在的微微側過臉,有些慌亂的開口,“御蒼王,不是有話要談嗎?”
殷吹笛眼眸閃過嘲弄,以前她會喊他沐北歸,現在竟是連名字也不愿意喊了嗎?“吹笛或者北歸,選一個......”
“御蒼王有什么話,可以說了”,燕華的無奈和羞怯終究是轉化成隱隱的怒氣,用力的推了一把,只是沒想到殷吹笛竟毫無抵抗的跌坐在地上,而她的手上沾滿了鮮血
她才猛然想起,剛才他受了劍傷,心中涌起了不舍和心疼,撇過眼睛,害怕泄露自己的情緒,用著比平日里還要冷上幾分的語氣質問“你故意的?”故意讓自己受傷,故意引她心疼
“是”,殷吹笛答的干脆,他是故意的,他想知道,她對他到底是什么心思?從她第一次救下他,他們一起經歷了軍營,鬼樓,賑災,她明明對他是有心思,可為何若即若離,每次他做好了放手的準備,卻總是一次又一次的把她推向他,既然分不開,那就糾纏在一起
燕華瞥見旁邊的醫藥箱,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長長的舒出,心中的悶結微微緩解,打開了手中的醫藥箱,“先上藥吧!”
“你關心我?”
“我是醫生......”,醫生最看不得的就是病患,即便那個人是罪大惡極的罪犯,她也不能坐視不理
“你關心我?”
燕華沒有回答,也懶得回答,就著坐在地上的殷吹笛,便要扯開他的衣服,流了那么多的血,這人是鐵打的嗎?
“你,還是關心我的對嗎?”殷吹笛抓住燕華的手腕,一眨不眨的望著燕華,想要從她冷淡的臉上看出端倪,可是沒有,什么都沒有
燕華用力的想要掙脫,可他的禁錮猶如千金,是她無論如何也無法掙脫的,殷吹笛一只手抓著她的兩只手腕,騰出來一只手轉過她的臉,望向她的眼睛
燭火跳動,他望著她的目光,她的眼睛里明明漾著溫軟的光,瞳孔伸出翻涌著的心疼被極力壓制,如同困在琥珀里的蝶,終究是在他的注視下,煽起了細碎的漣漪,卻也沖不破那層壁壘
“你,為何不能承認,你關心我?”殷吹笛的嘴角仍噙著慣有的冷傲弧度,卻在開口時不受控制的向下墜,形成一道脆弱的弧,眉峰狠狠蹙起,卻在執著于燕華是不是關心他時,露出孩童般的無措
月光從窗欞斜切而入,將他的臉劈成明暗兩半,兩處的皮膚泛著不正常的潮紅,眼底染著近乎瘋癲的執著,而嘴角向下的弧度里藏著的是看不破的絕望,燕華終究是心軟了,低垂眼眸掩去情愫,輕聲的開口,“殷吹笛,我先幫你處理傷口,我們坐下來,好好聊聊,可以嗎?”
殷吹笛不說話,只是靜靜的望著她,一邊是焚燒的禁忌,一邊是深入骨髓的渴望,等著她的回答
“是,我關心你,沐北歸”,燕華有些負氣的掙脫他的禁錮憤然起身,甚至因為用力殷吹笛掌心的老繭在她嬌嫩的手腕上劃出一道淺淺的紅痕
“沐北歸,你到底想要如何?”燕華轉動被抓的略微疼痛的手腕,責怪的看向殷吹笛,她的聲音帶著壓抑的顫抖
“我想如何?你不知道嗎?”殷吹笛緩緩起身,任由鮮血染紅衣袍,從始至終,他想要的也不過是一個她而已,以前他要不起,現在的他......,雖還是有很多亟待解決的問題,可經過昨晚,他不想放手,也不會放手,哪怕一起墮落地獄,他也要拉著她一起
他的嘴角咧出夸張的笑容,眼睛流轉著勢在必得的癲狂,明明站在陰影里,周身散發著灼熱的氣息,一步一步的向她靠近,一字一頓,“我想把你綁在身邊,寸步不離,我想讓你同我喜歡你一般的喜歡我,我想......”,殷吹笛聲音陡然一沉,“要你”,兩個字最終淹沒在唇齒之間
燕華猛然掙扎,雙手抵在兩人之間,卻未曾撼動他半分,雙手卻沾染了粘膩的鮮血,她心下一緊,“你的傷......”
殷吹笛緩緩靠近她,鼻尖幾乎蹭到她的耳尖,呼吸灼熱的像要將她點燃,“我要娶你......”,他的聲音輕的像句夢囈,尾音脫出的顫音,帶著偏執的溫柔
燕華望著他的眼睛,眼下的烏青是一夜未眠的印記,微微側頭,“我有婚約,你忘了?”
殷吹笛忽然笑了,他低頭咬住她的耳垂,齒間劃過皮膚時,燕華還能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我知道......”,從她的懷中拿出那枚扶桑花的玉佩,系在她的腰間,“這個,要隨身佩戴”
燕華一愣,旋即明白,“蘇朝雨是你的人?”
他的姆指撫過她的唇瓣,“他需要蘇家,而我......,需要真相”,把蘇朝雨推出來,只是為了拒絕皇上的賜婚,給他兩年的時間,很多事情都可以塵埃落定,如果他還活著,蘇朝雨會按照約定退婚,如果......,蘇朝雨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只是現在不一樣了,他更期望活著,而且她給了他活著的希望
殷吹笛的手指插入她的發間,墨發如瀑布傾瀉,柔軟的像錦緞一樣,眼底漸漸的漫開水光,就那么溫柔的望著她
“蘇朝雨......”,她的話被他用吻打斷,這次的吻極盡溫柔,卻又如春風卷著狂沙,既溫柔的碾過她唇瓣的每一寸褶皺,又帶著昨夜情動時的滾燙直年,舌尖掃過她的貝齒時,分明想要的是一份回應
“以后,這里......,”殷吹笛手指撫過被他吻紅的唇畔,極輕的開口,“不想再從你嘴里聽到任何男人的名字”,似情人呢喃,卻又在‘男人’二字傷咬得極重,眼中翻涌的暗潮幾乎要將她吞噬,“你只需記得,我是沐北歸,是你的男人”
“哼.......”,燕華冷哼一聲,唇角勾起一絲諷刺的弧度,男人的占有欲而已,她顧不上他受傷的肩膀,猛的推開殷吹笛,動作之狠厲讓他踉蹌半步,眼中的迷離已經散盡,反而覆上了一層寒霜,甚至有著隱隱的不耐
她一字一頓,“殷吹笛,我是燕華,我的人生,只能我說了算”
“我......”,他喉間迸出一聲壓抑的嘆息,想解釋,‘我不是那個意思?’可卻還是燕華冷冷的聲音打斷了
“殷吹笛,昨晚......,”,她的目光移向床鋪,臉頰掠過極淺的一抹緋紅,可抬眸時依然冰冷如霜,“昨晚,只是意外,我不屬于任何人”,說完揮一揮衣袖,燕華轉身離開
廣袖上的扶桑花隨著動作翻卷,如同一簇跳動的火焰,御蒼王府的衣飾果然都挺合她心意的,燕華似乎的眼眸又冷上幾分
御蒼王府的女眷眼光屬實不錯,上次的月白衣裙,這次的杏黃色,還都是她喜歡的顏色,想著,她的腳步不免加快幾分
“燕華......”,卻只攥到一片飄落的衣角。檐下光影交錯,他眼睜睜看著燕落如蒼鷹般掠過
燕落將她攔腰抱起時,她垂在身側的指尖正輕輕顫抖,不知是氣,是惱,還是別的什么?
“走了?”洛凌楓語氣略帶調侃,戲睨的望著殷吹笛懊惱的背影,“女人,是要哄得......”,他晃了晃手中的金瘡藥,“尤其是我師父這種,手中握著手術刀的人”
殷吹笛望著兩人消失的方向,“你師父是什么樣的女子?”
洛凌楓狀似認真的思考,“看似堅強,內心卻比誰都要柔軟,堅強,執著,溫暖,細心......”,他掰著手指,細數著燕華的優點
指腹輕輕摩挲著唇畔,那里還殘留著她的溫度。他忽然輕笑,笑聲里帶著孤注一擲的瘋癲:“洛凌楓,你說對了。”
燕華,你逃不掉的。
這一次,我要連你的魂帶你的心,一起困在我的生活里,哪怕用余生去哄,去求,去賠罪——也絕不放手。
溫熱的水包裹著燕華的身體,水面泛著層層漣漪,像極了她此刻翻涌的心緒,她輕輕的閉上眼,試圖將昨夜的一切都當成是意外,可殷吹笛滾燙的唇,溫熱的帶著老繭的掌心,都如鬼魅般的不停的在腦海中盤旋
她的手指劃過鎖骨,那點點紅痕已經化成淡紫色,卻也提醒她昨夜的沉淪,她不是不諳世事的少女,不會因為和一個男人發生了關系,就鬧著吵著讓人負責
昨夜的殷吹笛在她耳邊一遍又一遍的低語,說他愛她,說他等這一刻等了太久太久。當時的她,被藥物掌控的欲望沖昏了頭腦,只覺得那些情話,打開了她心底深處那扇緊閉已久的門。可漸漸清醒過來,內心卻被一種強烈的不安所填滿。
她和殷吹笛之間......,隔著山海,荊棘叢生,而且感情這種東西總是讓人上頭,又容易受傷,前世的她也曾經憧憬過美好的愛情,可最終還是向生活妥協,過成了大多數人的樣子,兩個最熟悉的陌生人,睡一張床,說兩句話,內心卻是咫尺天涯
她把自己深深的埋進溫水里,讓那種接近窒息的感受喚回理智,“昨夜……只是為了救命。”燕華再次喃喃自語,像是在說服自己
接過綠竹遞過來的青瓷碗,碗底沉著深褐色的藥汁,蒸騰的熱起混合著苦澀
“小姐......,這藥......”,綠竹欲言又止
“沒事”,燕華深吸一口氣灌了下去,苦澀的味道從舌根蔓到太陽穴,古代可沒什么避孕措施,最終靠的就是這些湯藥
“但愿有用”,她輕聲呢喃,太兇的藥物她也不敢用,只能選一些普通的藥物,她的目光還是不經意的瞥向了腹部
燕華沉沉睡去,夢中浮浮沉沉,好似她生命中的每一個人都在這一刻擠進了她的夢里,慈祥又嚴肅的楊爺爺,刻薄又無情的爸媽,和善又嘮叨的主任,甚至還有謾罵的病人,忽遠忽近,又清晰可見
急診室里面滴答的生命儀器,無影燈的冰冷,手術室的走廊,ICU的哀嚎,一切的一切都好似在這個夢中遠離了她的生命,剩下的只有殷吹笛
當殷吹笛的臉慕然放大,燕華猛地起身,這個該死的人,夢里都不放過她
側過臉看著門外陽光明媚,她睡了很久嗎?
“姑娘,你醒了?”綠竹端著托盤推門而入,說著話遞給燕華,“姑娘,御蒼王來了”
燕華猛地抬頭,本來漱口的水,一不小心便咽了下去,嗆得她咳嗽不止,他......,怎么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