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窺窗】
戌時的梆子聲剛過,養(yǎng)心殿外飄起細(xì)雪。我被裹在薄如蟬翼的紗衣里,赤足踩過青磚地,寒氣順著腳心直竄天靈蓋。
“美人請?!眱蓚€嬤嬤一左一右架住我胳膊,活像押送刑場的死囚。
龍床上的金線蟒紋在燭火下泛著冷光,我盯著床柱上盤繞的龍爪,突然想起原書里林綰綰被白綾絞死時,那根房梁也雕著同樣的紋樣。
“怕了?”
玄色皂靴碾碎滿地月光,明黃衣擺掃過我的腳背?;实鄄恢螘r立在榻邊,居高臨下地睨著我鎖骨處曬出的斑駁紅痕。我蜷起腳趾往后縮,卻被他捏住下巴強(qiáng)行抬頭。
“陛下若嫌臣妾粗鄙,不如去宸妃娘娘那兒聽琴?”我故意露出被曬脫皮的鼻尖,“臣妾這副模樣,怕污了陛下的眼。”
他指尖突然用力,掐得我下頜生疼:“林相倒是養(yǎng)了個好女兒,連爭寵都要別出心裁?!?/p>
窗外北風(fēng)卷著雪粒子撲在窗欞上,殿內(nèi)炭盆噼啪炸開火星。我瞥見銅鏡里自己黝黑的臉——暴曬月余的成果,足夠讓皇帝倒盡胃口。
“臣妾聽聞冷宮東墻下有片菜地?!蔽页堕_紗衣系帶,露出曬成小麥色的肩頭,“若陛下開恩,臣妾愿去那兒種蘿卜。”
“種蘿卜?”他氣極反笑,指腹重重擦過我肩頭紅痕,“不如朕把御膳房的豬圈賞你?”
“那敢情好!”我眼睛一亮,“臣妾定把豬養(yǎng)得膘肥體壯,年節(jié)時給陛下送十壇臘肉!”
“放肆!”
茶盞應(yīng)聲而碎,皇帝霍然起身,明黃衣袖帶翻案上鎏金香爐。沉香灰簌簌落在我的赤足上,燙得我縮了縮腳趾。
“陛下!宸妃娘娘突發(fā)心悸!”殿外突然傳來哭喊,“太醫(yī)說…說怕是熬不過今夜了!”
皇帝瞳孔驟縮,轉(zhuǎn)身時龍紋披風(fēng)掃過我的臉。我聽見玉扳指磕在門框上的脆響,緊接著是雜沓遠(yuǎn)去的腳步聲。
【胭脂有毒】
寅時的更漏滴到第三聲時,小翠抖著手替我綰發(fā)。銅鏡里映出她哭腫的眼:“小姐,六局的人都在傳…說您故意裝瘋賣傻,把陛下氣去了宸妃宮里?!?/p>
我咬著醬肘子含糊應(yīng)聲,油星子濺在皇后剛賞的云錦裙上。昨夜皇帝走后,我在龍床上裹著錦被睡得天昏地暗,今早回宮時卻見廊下跪滿了六尚局的女官。
“黑美人接旨——”
尖細(xì)的嗓音刺破晨霧,皇后貼身嬤嬤捧著描金漆盤跨進(jìn)門來。盤中紅綢掀開,赫然是支鎏金點翠鳳釵。
“娘娘說,美人昨夜侍奉陛下辛苦,特賜釵環(huán)以作嘉獎?!眿邒咦旖青咧湫?,目光掃過我凌亂的床褥,“只是這鳳釵精巧,美人可要當(dāng)心…莫要被鳥啄了眼。”
我盯著鳳釵上淬毒的倒刺,后背沁出冷汗。這哪是賞賜,分明是催命符——原書中皇后便是用這支釵,生生剜去了宸妃侍女的眼睛。
“臣妾粗手笨腳,怕是配不上這般貴重之物。”我垂首退后,繡鞋碾過昨夜皇帝留下的沉香灰,“還請嬤嬤代我謝過娘娘。”
“美人這是要抗旨?”嬤嬤逼近一步,鳳釵寒光抵上我喉間,“娘娘還讓老奴帶句話——深宮夜長,獨木難支?!?/p>
【血色棋局】
未時三刻,我蹲在冷宮墻根下刨土。昨夜那盒皇后賞的胭脂埋在第三棵槐樹下,腐土間隱約滲出暗紅。
“小姐!”小翠提著食盒慌慌張張跑來,“宸妃娘娘宮里送來點心,說是…說是謝您昨夜勸陛下去探病?!?/p>
我擦凈手上污泥,掀開描金食盒——芙蓉糕上綴著殷紅枸杞,像極了皇后鳳釵滴落的血。
“咔嚓?!?/p>
槐樹枝椏突然折斷,九王爺玄色衣角掠過墻頭。他指尖彈來一粒石子,正打翻我手中的芙蓉糕。
野狗從墻角竄出,叼走糕點不過三步,突然抽搐著口吐白沫。
“現(xiàn)在信了?”九王爺蹲在墻頭,玉冠上沾著冷宮枯草,“皇后要你死,宸妃要你當(dāng)替罪羊,這局棋…你可落子無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