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圍在一起吃著串煙的飯。織婆婆吃的很香,緩解了兩個人的羞愧,“疼嗎?”婆婆瞥見了潘茛的水泡,“不礙事。”婆婆制止了兩個人的阻止下地拿出了一個藥箱,箱子上蒙著一層薄灰,織婆婆翻出一個小藥膏,戴上花鏡在燈下細細觀看,隨后點點頭抻過潘茛的手為他細細涂抹,“孫子給我買的,還真派上用場了。”大抵是心理作用,潘茛覺得涼絲絲的不疼了,“您孫子上大學了吧?”駱葉拿著飯碗隨口一問,“他早畢業都已經定居國外了,原本我有兩個兒子,后來都意外死了,現在只剩我一個人。”婆婆說的很平靜,駱葉嘴里的飯卡在喉嚨里,暗罵自己說錯了話。
織婆婆把住院花的錢如數還給了駱葉。幾番推辭后,婆婆說:“每個月國家給我一千多的補助,我也根本用不完,我自己還有這個農家客棧,個把月旅游的人多的時候也能掙點錢,你們陪我去醫院我都已經感激不盡了,婆婆怎么還能用你的錢呢。”她伸手拉住潘茛,“孩子,要不是你收的那一堆枯枝爛葉,我可能頭都要摔破,我看出來你們倆現在也沒什么要緊事兒,正好我剛出院,婆婆厚臉皮求你們陪我多住一段時間,要不然我這把老骨頭躺院子里都沒人及時發現,年紀大了,越來越不中用了。”兩顆求死的心像是被罩上了蛛網,看似一掙扎就會斷掉,實質上卻如斷藕一般,潘茛想說些什么,李哲風風火火的闖了進來,門外還轟隆隆響著三輪車的噪音,“織姨你咋樣了?”“我挺好的,你家地還有多少沒收完?”“別提了,你侄兒媳婦今天發燒了,非要跟著下地我沒讓,原本這兩天就能整完,估計我一個人得多整一兩天,希望這雨先別下。你挺好就行,我得下地了。”潘茛跨步到了門口攔住李哲,“李哥我跟你去吧!”“你們城里人會干地里活?”“你教我不就成了嘛!”“中。”倆人一拍即合,說走就走。
玉米的葉子像是小刀般鋒利,拉在臉上火辣辣的疼。李哲都已經收了兩根壟潘茛半根還沒收完,忙了一上午,他才堪堪接近一根壟,幸虧李哲未卜先知給他一副線手套,要不然他的手估計就要爛了,中午他倆坐在地頭吃干糧,他累的有點吃不進去,還有點嫌棄自己滿手泥土還不能洗手,李哲則是毫不在乎大快朵頤,吃快了噎著了就大口喝水,剛吃完李哲要繼續干,潘茛傻眼了,問:“中午不午休一會兒嗎?”“兄弟,你當這是朝九晚五上班吶,這是給自己干呢,早整完剩下的都是休息的時間,你累的話下午不用你幫忙,好好休息一下,就第一次干農活來講你已經很不錯啦!”潘茛拒絕了李哲的好意,搖晃著身子起來繼續投入戰斗。當西邊的天被染成灰紅色,三輪車載著豐收的金黃和端坐于頂的潘茛突突突的返程,李哲讓他坐駕駛艙,他偏要坐在玉米堆上,因為那讓他有一種充實的感覺,以前從來沒有過的另類充實感。
駱葉在織婆婆的指導下做好了晚飯,雖然賣相不佳,實際味道也一般,駱葉咬著筷頭偷偷看兩個人的反應,織婆婆笑吟吟的吃著看起來甘之如飴,潘茛則是沒有了往日的斯文,用二倍速吃完了晚飯就自己燒水泡澡去了,駱葉松了一口氣卻又有點失落,婆婆放下碗筷,“今天的飯菜不錯,第一次下廚能做這樣已經很好了。”灶下傳來猛烈的咳嗽聲,潘茛冒著煙跑進來問,“婆婆你有我能穿的衣服借我一套嗎?我從家出來的時候旅行箱丟了。”“有倒是有,你不嫌棄的話我孫子有一些放在家里的衣服我都洗干凈放著呢,你跟他身材差不多,應該能穿。”
潘茛幾乎要在木桶里睡過去,敲門的聲音把他從困倦的泥淖中拉了回來,有那么一瞬間,他恍惚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婆婆伸長手臂把衣服隔著門扔到炕上,衣服最上面是一條嶄新干凈的毛巾,毛巾上面印著早已過時的俗氣而又高貴的牡丹花。潘茛道了謝從桶里爬出來,擦干身上后他赤條條的鉆進溫暖的被窩,炕雖硬得咯人,但阻擋不了他強烈的困意,又累又舒服,睡眠從黑暗的國度把他牢牢攫住。
夢境雜亂無章,潘茛醒來的時候日上三竿。李哲的三輪車在天剛亮的時候就下地了,他不慌不忙的喝著小米粥,感受到兩股異樣的眼光不時向他瞥來,他跟她們對視的時候駱葉指了指自己的臉,他以為臉沒洗干凈,照了鏡子才知道,昨天那刀子一般的葉子雖然沒劃破皮膚,但是卻留下了好多紅色的印記,昨晚天黑加之被泥土和汗水抹畫的花臉才沒被看清,這時候他才隱約覺得有點漲呼呼的疼,織婆婆讓他今天在家休息,他卻執拗的戴了一個口罩憑著昨天的記憶下地去找李哲,他把收秋當成了自己未竟的事業,誓死要一干到底。
秋天的雨有一股濃烈的肅殺感,泛黃的樹葉禁不住耳邊風紛紛落下。昨天此起彼伏的三輪車的聲音開始沉寂下來,李哲家也終于趕在雨前把玉米收回了家,他邀請織婆婆他們一起去他家吃飯,雖然駱葉他們拒絕了,但是潘茛還是被李哲綁架般的邀請給請了去,理由是他在秋收中幫了大忙,潘茛紅了臉還是半推半就的離開了客棧。李哲家在山村來講是好人家,高門亮瓦,幾間聯排的BJ平都鑲著白得反光的瓷磚,一趟向上的臺階,廊檐下李哲的女人已經在門口用圍裙擦著手翹首期盼,桌子滿滿登登的全是菜,還有一瓶白的和幾瓶啤的,李哲拉著潘茛坐下,“嫂子不一起吃嗎?”張曉笑著說,“你們老爺們先吃,我得給孩子他爺爺家送點菜去,這孩子非要在爺爺家吃。”“給我兒子多拿點香腸。”話尾被關在門內,“這娘們,急性子,別客氣,咱倆吃咱倆的。”李哲給潘茛滿了一杯啤酒,“兄弟你是做什么的呀?”“自己做點小生意,賠本了,來山里散散心。”幾天下來了解了李哲的為人后,他的直接并不讓潘茛覺得討厭,兩人輕碰了一下杯子各自一飲而盡。“生意嘛,有賠有賺,我們種地還不能保證每年豐收呢,也是有澇有旱,好年頭遇不上幾個,雖然沒你做生意賺得多,不過每年都能保證有個吃飯錢。但是也累,臉朝黃土背朝天,我兒子將來我就不讓他種地。”“但是踏實。”潘茛舉起酒杯迎接李哲的酒瓶,“做生意處處都要算計,哪像種地,忙過一春一秋,剩下的都是自己的時間,下地回來睡覺都香,我都好幾年沒睡過這么好的覺了,都是托你的福。”李哲嘿嘿一笑,“誰不想要掙大錢,你干這幾天就像是咱倆喝這酒,純屬偶爾休閑圖個新鮮罷了,讓你一輩子種地你能穩得住?”潘茛啞然,李哲用筷子指點桌子示意他吃菜,倆人邊吃邊閑聊,李哲愛聊天,說話大聲又急促,潘茛更多時間是在傾聽,偶然間說到了織婆婆這里,李哲晃了晃空了的啤酒瓶問:“兄弟白的能行不?”潘茛點頭,他的酒量在日積月累中鍛煉的不錯,李哲給兩個人各倒了半杯白酒,在杯子邊抿了一口后咚一下放到桌子上,“我聽老話兒說,麻繩偏挑細處斷,厄運專挑苦命人,這好像說的就是織姨。”潘茛本不是一個愛探聽八卦的人,但是老人身上有一種說不清的感覺讓他迫切想要了解。他放下筷子單手支起下顎,“織姨本來有兩個兒子的,他老頭年輕時對她不好,經常吵架,后來出去打工找了別的女人跑了一直沒回家,織姨就帶著兩個孩子過,老大長大后也學他爸去城里打工,織姨本不愿意,但是為了家庭開銷也沒辦法,老二跟就留在織姨身邊,書念的也不好,就在家種地,日子雖然不太富裕但也挺好。”李哲夾了一片香腸放在嘴里咀嚼,他吃東西有點輕微吧嗒嘴,外面的雨下得有點猛烈,好像把玻璃窗敲出了縫隙把寒氣吹了過來,潘茛不自覺的打了一個哆嗦,“后來老大帶回來一個媳婦,樣子一般人看起來倒也老實,回來時就大著肚子,孩子生下來交給織姨后兩個人又回城打工,因為家里條件一般,老二媳婦遲遲沒有著落,老二要是活著的話跟我年紀差不多。你吃菜啊!”潘茛聽得正入神哪里有心思吃菜,催李哲接著講,“老二沒媳婦也沒啥約束忙完地里的事兒就愿意到處看熱鬧,我們這兒不是挨著森林嘛,有一年放樹,他就跑去看熱鬧,說也奇怪,那樹倒下來的時候偏砸向了孟老二的方向,一般人要是看見樹倒的話肯定是要往邊上跑的,可是他好像是被什么蒙了眼,偏順著樹倒的方向跑,唉!”李哲喝了一口酒嘆口氣說:“人哪有倒下的樹跑的快呀!結果他就被樹砸死了。”李哲按了按眼角,“當時我也在場,樹挪開的時候人就不行了,聽說內臟都砸碎了,當時還是我給織姨送的信兒,鞋跑丟了我都不知道。”潘茛覺得陰暗的屋子更讓人覺得陰冷,心好像被一只手不斷揉搓,說不出的難受,他把白酒一飲而盡,李哲下地去往爐子里添木頭,順手倒了熱水把白酒溫在水里,“這秋雨下得還挺大,一夏天沒怎么下雨,這秋天反倒還下這么大。”李哲把溫好的酒給潘茛倒滿,自己也加了滿杯,看潘茛沉吟不語,他說:“要不不說這么沉重的話題了,咱倆嘮點別的。”“我想聽完。”“反正我也開頭了,你要是想聽我就說完。”“織姨當時哭的撕心裂肺,現在我還能記得織姨當時的神情,孟老大后來回來處理了后事,織姨生了一場大病,整個人呆呆的,看人都不正眼看,孟老大陪了織姨三個月,怕她有什么閃失,后來媳婦總催,織姨也慢慢恢復了正常,他又回城里打工去了。”“要是日子一直這樣,其實慢慢也都會好起來的,有一年過年,孟老大說是胃不舒服,要做胃鏡查一查,他打工的那個城市醫院價格高,我們這兒小縣城的醫院價格有優惠,他為了省錢就正好趁著回家來做胃鏡,誰也沒想到就是一個簡單的胃鏡,要了他的命,做胃鏡前有個全麻對吧!他剛麻醉完就不行了,當時也沒搶救回來,后來跟醫院拉扯了很長時間,也沒賠多少錢,那年他兒子才15歲,后來孩子跟著他媽走了。”門嘭的一聲被撞開了,兩人都嚇了一大跳,張曉扒拉著頭上的雨水說:“外面的雨又黏又冷,還有風,打傘都撐不住,澆了我一身都濕了。”“那你不等雨停再回來?”“我怕你倆吃飯有啥需要的,我得回來看看不是,要是你一個人,我今晚都不回來了。”兩人從剛才悲愴的氛圍中解脫出來,潘茛也不好再細問,這是他吃過最沉重的一頓飯。
駱葉盯著窗戶上成綹流下的雨水出神,看似在思考實際什么都沒有在想。婆婆喚她出去吃飯她才回歸現實,織婆婆做的飯菜有媽媽的味道。潘茛提著兩個袋子撐著傘從門外撞了進來,“李哥讓我帶菜回來,太好了,正好趕上你們吃飯。”婆婆出去找盤子,潘茛趁機對駱葉說:“你能借我點錢嗎?”“多少?”“一千······五百也行。”“我給你轉賬還是現金?”“我沒有手機,現金吧。”婆婆擎著盤子回來了,兩個人裝作若無其事,“吃的怎么樣?”潘茛看婆婆的眼神多了一種同命相連的憐憫,“挺好的。”婆婆微微一笑,“咱倆也嘗嘗小哲媳婦的手藝。”
潘茛捻了一下駱葉給他遞過來的現金,不止一千,“借給你兩千,算是對你救我回來的回報,不過是要還的,你得給我打個欠條。”第二天一早,潘茛搭了一輛去鎮上的車,給自己采買了生活用品,開車的是一個本村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帶著自己訂了婚的媳婦,坐在后座的潘茛覺得自己頭頂發亮,一路上兩個年輕人毫不避諱卿卿我我,反倒讓年近四十的潘茛覺得不自在了。女孩叫張薇,是市里人,她回過頭來問:“哥你是從哪兒到這兒玩的呀?”“我從Z市來的。”“大城市啊!大城市里的錢好賺不?我也想去大城市里生活。”“去個屁!你都嫁給我了我在哪你就得在哪。”“那得看你對我咋樣了。”女孩咯咯嬌笑,“你要啥我給你買啥,咋地都行。”潘茛扭過頭和車窗上的自己對視,年輕真好,而自己——也曾年輕過。
鎮上物資的花樣屈指可數,不像城市里讓人眼花繚亂的變幻無窮,這里返璞歸真,你總能買到你真正需要的東西。潘茛買了最基礎所需品后往約定的地點走,一家門臉不是很大的快遞驛站貼出招工啟事,潘茛鬼使神差的走了進去,雖是白天但是里面光線并不充足,透過兩扇烏突突玻璃門的陽光中翻滾著灰塵,在地上忙碌著的男人抬起頭問:“手機尾號?”“我看你家門口貼招工啟示,我過來問問。”男人站起身來不太相信的打量著潘茛,一張書卷氣的臉,身子有點單薄,穿著有點發舊卻很得體的休閑裝,就是眼睛沒有神采,“工資可不高,活兒又臟又累,你能干嗎?”“多少錢一個月?”“一千二,兩天休息。”大腦給出的信號是轉身就走,但等潘茛出來的時候,他已經跟老板談好了一千三一個月,明天就開始上班。
晚上潘茛問織婆婆有沒有自行車可以借給他,他要在這里體驗一下生活,在鎮上找了一個工作,織婆婆聽罷像是中獎般開心,當即小跑出去給他借了一輛電動車,潘茛有點犯難,他不會騎,織婆婆說很簡單,看你這么聰明一定一學就會,不過剛開始一定要慢點騎。駱葉明天準備爬山,正在整理背包,忽聽得院子里咚的一聲,出去才知道是潘茛練車扎進了柴堆里,好在車人俱無損傷,潘茛甩脫了騎自行車的念頭,非要征服電動車。第二次因為有了經驗,竟然騎得四平八穩,他得意的在院子里緩慢滑行,問織婆婆說:“婆婆,這車我得用一段時間,不會耽誤人家使用吧?要不我租用吧?”“你不用擔心,我借的也是他家一直閑置的,要不他家也是放倉庫落灰,你用正好。”駱葉盯著潘茛出神,四目相對的時候她轉身回了房間,織婆婆的民宿是一排房子相連,被改造成五個房間,駱葉在最里面的一間,她漫不經心的接著收拾,但是內心卻有了波瀾,她感覺潘茛身上死氣沉沉的氣息正在逐漸消散,有那么一瞬間,好像有光散發進時光里。
只有來這里的第一夜她才被睡神眷顧,這幾天她又回到了淺淺的睡眠中,稍有一點動靜她就能驚醒,甚至于枯坐半夜。今晚更是睡不著,駱葉悄悄打開房門來到院子,光污染沒有荼毒的黑夜,星星亮得層次分明。白天的時候織婆婆聽說她要去爬山,有點不好意思的說,她不能一個人去看日出,畢竟這里不像是泰山那樣的名勝景區,一個人摸著黑上山還是有危險的,等以后可以幾個人一起去,駱葉表示她就是想隨便看看,等天亮她再去,婆婆搓著手笑著說了好幾遍那就好。一顆流星劃過天際,駱葉仿佛聽得見隕石與大氣摩擦的聲音,村子里的夜晚無比寧靜,大腦里那分裂成幾個人的吵鬧的聲音也隱匿起來,她打了一個哆嗦,發現自己穿的露趾拖鞋,就轉身回了屋子。
織婆婆很早就起來做飯,等兩個人起來的時候婆婆從大鍋里拿出做好的早飯,熱氣裊裊,不由得讓人食指大動。駱葉先洗漱吃了飯,等潘茛出門后她幫織婆婆收拾好后也背上背包出發,婆婆像是送遠行的孩子把她送出大門,叮囑她早些回來吃晚飯。空氣清新,絲絲入甜,天羅井山并不巍峨雄偉,但是它就像是臥伏的駱駝,綿延有兩個高矮不同的山峰,駱葉決定先從矮峰爬起。世間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事實也的確如此。一條不知被多少人踩踏的羊腸小道呈現在后人面前,崎嶇泥濘處,還有人鋪了幾塊散碎的石板,路邊的野草被秋風染成了灰綠色,行至半山腰,有一眼綠油油深不見底的泉水,延伸至一側的山洞不知幾里,橫在泉水上有一段石梁貫穿左右,似是天然形成的石橋,駱葉不禁感嘆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山壁處,一行歪歪扭扭的字寫著:無限風光在險峰!周遭還有很多諸如某某某到此一游的痕跡,還有人赤裸裸的表達愛意,駱葉哂然一笑,泉水邊稀稀疏疏的散落著幾顆果樹,山棗和山楂,還有桃樹,因為沒人打理所以生長得很恣意。駱葉摘了一顆棗子放在嘴里,結果被酸的直流口水,山棗核很大,入口幾乎都是皮,山桃一定很好吃,因為除了未成熟而被秋風吹成桃干的果實就在沒有其他可吃的桃子,大抵都是被人摘走了,駱葉摘了幾顆山棗還有山楂隨手放進兜里。時近中午,她并不餓,所以她決定一鼓作氣登頂,沒有路的地方她就手腳并用,終于在大約一點的時候爬上了山頂,山風獵獵,她手搭涼棚,村子里的房屋錯落有致,都縮小成了星星點點的樣子,居住在房子里的時候并沒有感覺,但是在跳脫出來登高遠望時才發現,偌大的房屋全部都變成了畫板上的滴滴點墨,就像寄居在人體內的難以忍受的痛苦,當理智從靈魂的肉體中剝離出來,滄海一粟無非也就是這種感覺。
上山容易下山難。剛才爬上來的緩坡望下去竟然有點陡,駱葉坐下來慢慢往下滑,結果上演了速度與激情摔落下來,還好不高,駱葉撐著地的手感覺有微弱的氣息撲過來,嚇得她趕緊收回手,一團臟兮兮毛絨絨的事物橫倒在沒腿高的草叢里,她撿了一根樹枝扒拉開雜草,居然是一只奄奄一息黃白相間的小狗,駱葉拿出毛巾把小狗卷起來,略微遲疑了一下,就大踏步匆匆趕回客棧。